顾清商的身影消失在竹林深处,只余下那一个清越孤高的箫音音符,在林暮野和苏宛白的耳畔萦绕不去,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层层谜团。
“此人……好敏锐的灵觉。”苏宛白轻声道,秀眉微蹙,“他似乎早就知道我们在窥探听雨楼。”
林暮野目光依旧锁定着顾清商消失的方向,感受着那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气韵。这气韵并非内力或法力,更像是一种纯粹的精神印记,带着孤高与疏离,与这听雨楼外围的结界隐隐呼应。
“他不是偶然出现在那里。”林暮野肯定地说,“那声箫音,是信号,也是试探。”他尝试着以融合了“须弥”碎片后更加敏锐的空间感知去追踪那丝气韵,却发现它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迅速消散在听雨楼庞大的能量场中,无法捕捉。
“只闻雨声,不见刀兵……”林暮野再次默念这条规矩,心中若有所悟。这听雨楼,恐怕并非武力可以硬闯之地。它的规则,更像是一种精神层面的约束,或者说,是一种独特的“场域”。想要进去,必须遵循它的“道”。
而顾清商,这个被荆十三特意提及的“引路人”,他的“道”又是什么?那声孤高的箫音,又代表了怎样的含义?
“我们先回去,从长计议。”林暮野压下心中的疑虑,对苏宛白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听雨楼外看似平静,但难保没有幽冥殿或其他势力的眼线。
两人悄然退回小巷,如同水滴汇入人流,返回了“枕水居”客栈。
客栈内,玄诚道长也已打探消息归来,铁柱正焦急地等待着。
“情况如何?”林暮野问道。
玄诚道长面色凝重:“这听雨楼,在苏州地界,名声极大,却也极为神秘。寻常百姓只知其乃风雅之地,是文人墨客、达官显贵交流聚会的场所,等闲难以进入,需有引荐或特殊请柬。但据一些江湖隐秘渠道流传的消息,听雨楼背后,确实牵扯极深,与朝堂、江湖各大势力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其楼主身份成谜,数十年来无人得见真容。而楼中有一位常客,或者说……特殊的存在,便是顾清商。”
“哦?道长打听到顾清商的消息了?”苏宛白关切地问。
“顾清商,”玄诚道长捋了捋胡须,“此人年纪不大,约莫二十七八,来历不明,约莫五年前出现在苏州,因其箫艺绝世,才华横溢,且精通音律、书画、棋道,很快便在苏州文人圈中声名鹊起,被誉为‘箫仙’。但他性情极为孤僻怪异,不喜交际,唯独对听雨楼情有独钟,常年流连其中,却又不属于听雨楼的正式人员。有人说他是楼主的忘年交,也有人说他只是个寄居的闲散客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在听雨楼内地位特殊,拥有相当大的自由,甚至……据说他能一定程度上影响听雨楼的某些‘规矩’。”
一个能影响听雨楼规矩的“箫仙”?林暮野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难怪荆十三会说顾清商或可引路。此人的特殊性,恐怕正在于他某种程度上超然于听雨楼森严规则之外的地位,或者说,他本身就是规则的一部分,是连接内外的一个特殊节点。
“至于如何找到他,或者让他愿意引路……”玄诚道长摇了摇头,“众说纷纭。有人说他嗜箫如命,若能以绝妙箫曲打动他,或有一线机会;也有人说他痴迷棋道,曾放言苏州无人能胜他三子;还有人说,他似乎在寻找某种特定的古谱或失传的技艺……”
线索很多,但都虚无缥缈。顾清商就像一团迷雾,看似有迹可循,实则难以捉摸。
“无论如何,顾清商是目前看来最有可能的突破口。”林暮野沉吟道,“我们需要一个接近他的契机。”
接下来的两日,四人分头行动。玄诚道长继续利用其江湖人脉,打探更具体的关于顾清商喜好和行踪的消息;铁柱负责警戒和熟悉苏州城的地形;林暮野则与苏宛白多次前往听雨楼外围查探,希望能再次遇到顾清商,或者找到其他进入听雨楼的方法。
然而,听雨楼依旧大门紧闭,戒戒森严。顾清商也再未出现,仿佛那日的惊鸿一瞥只是幻觉。幽冥殿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听雨楼规矩的厉害,并未在附近公然现身,但林暮野凭借“须弥”碎片的感知,能确定他们的人就潜伏在周围的街巷、茶楼甚至一些商铺之中,如同隐藏在阴影中的毒蛇,伺机而动。
气氛,在表面的平静下,愈发紧绷。
转机发生在第三日傍晚。天空阴沉,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为江南水乡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诗意,却也带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林暮野独自一人,撑着一把油纸伞,再次来到听雨楼外的那条翠竹巷道。雨水敲打着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更衬得周围一片寂静。他并非漫无目的,而是隐隐感觉到,这种雨天,或许与听雨楼的“道”更为契合。
他站在巷口,没有靠近那扇黑漆木门,只是静静地看着雨幕中的听雨楼园林轮廓,感受着那庞大能量场在雨中的细微变化。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断断续续的箫声,穿透雨幕,飘入他的耳中。
这箫声……与那日顾清商所吹奏的音符同源,但更加完整,是一首极其古雅、却透着无尽苍凉与孤寂的曲子。箫声的来源,并非听雨楼内,而是……来自园林侧面,那条小径尽头的石拱桥方向!
林暮野心中一动,立刻循着箫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