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根针,扎的不只是她的神智,更是南府最后一点根基。
想起淮河岸边的冷雨,想起三角眼大夫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想起管事挡在车门前的背影。
那三粒黑药丸,那瞬间的刺痛,分明不是镇惊,是封喉;不是意外,是预谋。
所以在半路就下了手,用看不见的针,扎哑了她的嗓子,扎钝了她的心,让她变成个任人摆布的木偶。
南木痴傻后,西跨院的门就像没了门闩,谁都能来踩一脚。
春日里牡丹开得最盛时,大小姐苏漪带着丫鬟折完花,路过西跨院,见南木正蹲在墙根拔草,手里攥着根枯树枝,傻愣愣地笑。
苏漪嫌恶地皱起眉,故意让丫鬟把刚折的牡丹扔在她脚边:“哟,这不是三妹妹吗?你看这花好看吗?”
南木抬头,眼神空茫,伸手去捡那朵被踩烂的牡丹,手指刚碰到花瓣,就被苏漪的丫鬟一脚踹在胳膊上:“脏手别碰!这可是夫人特意留着插瓶的!”
她跌坐在泥里,枯树枝掉在地上,苏漪却捂着嘴笑:“你看她那样,跟院里的野狗似的。”
一群人笑着走远,留下南木在泥里坐了半晌,直到项嬷嬷来了,她还举着沾满泥的手,嘿嘿地笑,嬷嬷把她扶起来,心痛得掉泪。
夏日的午后,二小姐苏璃路过西跨院,见南木抱着个破布娃娃,蹲在路边看蚂蚁搬家。
苏璃突然 “哎呀” 一声,说自己的珠钗掉了,让丫鬟去找。
丫鬟们翻来翻去,最后 “恰好” 在南木怀里的布娃娃里摸出来。
“原来是你偷了我的钗!” 苏璃声音尖得像刺,“怪不得娘总说院里丢东西,原来都是被你这傻子偷了!”
她抢过珠钗,狠狠推了南木一把,南木撞在路边的树上,额角磕出个红印,却只是睁着眼,说不出话。
苏璃还不解气,踩着她的布娃娃骂:“傻子,真是跟你那死娘一样下贱!”
项嬷嬷跑出来护着南木,被苏璃的丫鬟打了一顿,最后,眼睁睁看着南木的布娃娃被踩成碎片。
还有厨房的婆子总把坏掉的菜叶、发馊的米粥往西跨院送。
小翠气红了眼,说要去告诉老夫人,婆子却啐了口:“告诉谁?一个傻子,谁会管她死活?”
没办法,项嬷嬷正能用热水将发馊的饭菜洗一遍,让馊味儿淡些。
冬日大雪,西跨院的窗纸破了个大洞,冷风呼呼往里灌。南木缩在炕角,盖着打了补丁的薄被,冻得瑟瑟发抖。
项嬷嬷求了老夫人又求大夫人、二夫人,沈玉薇派人送来件旧棉袄,说是 “怜惜三小姐受冻”。
可那棉袄里的棉絮都带着股霉味,送衣服的张嬷嬷临走故意撞翻了炕边的药碗,黑褐色的药汁洒在南木的破被上,她却只是呆呆地看着,连躲都不会躲。
有次镇南王苏恒回府,路过西跨院,见南木正趴在雪地里,追着一只瘸腿的兔子跑,身上的旧棉袄沾了雪,像个滚雪球。
他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二夫人沈玉薇就笑着上前:“王爷别见怪,三小妹脑子不清楚,就爱跟这些畜生玩,这新的衣服穿不了几天就破了。”
苏恒的目光在南木冻得通红的脸上停了片刻,终究只是转身道:“让她别冻着了。”
可那份 “别冻着” 的嘱咐,到了底下人耳里,不过是句空泛的话,没人真当回事。
项嬷嬷和小翠见此偷偷抹泪,只能把南木抱回炕上,用自己的体温给她暖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