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会,他转过身,看着南木清亮却藏着疲惫的眼睛,黝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喉结动了动:“老奴明白,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那你……” 南木咬了咬唇,“你在王府待了这些年,可有其他亲人?若是想回去……”
“回什么回!” 万老头猛地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又迅速压低,带着点急赤白脸的憨直。
“老奴哪还有什么亲人?自打从西大营退下来,这条命就是王府的了,可现在看来,这王府的门,不进也罢!”
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粗糙的手掌在裤腿上蹭了蹭,说起往事时,眼里泛起点光。
“老奴当年跟着王爷在西大营,刀光剑影里滚过,一条腿差点留在战场上。伤好后骑不了马,就去当了马伙,喂出的马,哪个不是百里挑一的好马?后来王爷把我调回王府养马,原以为能安稳度日,没成想……”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看着南木,眼神里的坚定像块磨不透的石头。
“老奴就算能回去,保不准也会被灭口,三小姐去哪,老奴就去哪。您要是不嫌弃,老奴这条老命,还能给您挡挡风寒。”
南木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酸胀胀的。她知道万伯是老实人,却没料到他能说得这么干脆。
是她连累了老人。
“万伯……” 她刚想说些感谢的话,却被万老头摆手打断。
“小姐别嫌老奴就好。” 他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带着点不好意思。
“老奴没别的本事,夜里还能给你守个夜。您带着小翠姑娘,两个女娃子,在外面太难了。”
他嘴上说得轻巧,心里却早转了百十个念头。
看着南木和小翠磨破的脚,看着南木脸上那几道没来得及处理的划伤,万老头的心就像被针扎似的疼。
这位三小姐,打小就可怜。痴傻那几年,在府里谁都能欺负,穿的是旧衣,吃的是剩饭,好不容易好了,却又被人盯上,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两个瘦弱的女娃子,手无寸铁,要在这流民遍地、兵匪横行的世道里活下去,难如登天。
他万老头虽是个粗人,却也知道什么是良心。
今天他既然知道了真相,就算用这把老骨头,就算拼上这条半残的腿,也得护着她们,至少,不能让她们再落回王府那吃人的地方。
这些心思,万老头没说出口,只是暗暗在心里发誓。
南木看着万伯义愤填膺的模样,心里一松,她真怕万伯要回去王府,那么她的秘密…….
“万伯,别急,其实我外祖在京城暗中给我置办了一处院子,都是南府的旧人在打理,我们有地方去的。”
“这样最好,走吧。” 万伯这下是真的心里一松,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包袱,往肩上一甩,动作虽有些蹒跚,却透着股利落。
瘦马吃了些草,南木又喂它喝了几口灵泉水,精神了许多,万伯执意让两人骑上马背,三人一马继续上路。
夕阳洒在三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像是拧成了一股绳。
这里山连着山,路也坑坑洼洼的,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南木现在就感觉前面的群山永无尽头。
冬天的夜晚来得特别早,三人紧赶慢赶,才走到离京城还有四十多里的鹰嘴山,天就完全黑了。
万伯还想继续赶路,他不想晚上小姐和流民们混在一起,他怕不安全。
可是一入夜,白天还是睛天此时山里却下起了冻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