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伯调整了下缰绳,马车朝着城门驶去。
南木看着万伯的马车进城后,才跟着人流往城里挪,粗布裙角扫过青石板路,沾了些尘土。
黑羽走在她身侧,佝偻着背,时不时用胳膊肘护着她,怕被拥挤的人潮冲散。
刚过城门洞,鼻腔里还残留着城外泥土的腥气,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像擂鼓般敲在人心上。
“让开!让开!” 几个穿着玄甲的护卫打马飞奔而来,手里的长鞭在空中虚晃,发出 “啪” 的脆响,“镇南王回京!闲杂人等回避!”
人流瞬间像被劈开的水流,纷纷往路两边挤。南木和黑羽被后面的人推搡着,一下挤到了路边。
南木抬眼望去时,心猛地一缩。
只见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为首那人穿着玄色战甲,身形挺拔,侧脸在夕阳下透着冷硬的线条。
是他。
南木的指尖猛地攥紧,指甲掐进掌心。纵然隔着纷乱的人群,纵然他的目光从未在她身上停留,她还是一眼认出了原主这个名义上的父亲 —— 镇南王苏恒。
苏恒,她名义上的父亲,那个在她 “痴傻” 时从未正眼看过、在她 “死” 后一个多月才回京的男人。
苏恒的马几乎是擦着南木身边过去的,带起的风掀动了她额前的碎发。
他的视线扫过路边的流民,带着惯有的倨傲与漠然,仿佛在看一群无关紧要的蝼蚁。
当目光掠过南木时,只停顿了一瞬,便移了开去。
马蹄声渐渐远去,带着那股属于权贵的压迫感,消失在路的尽头。
南木望着苏恒离去的方向,眼底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一片冰封的寒凉。
小时候在临州外祖家,她听乳母说,父亲是皇上亲封的镇守一方的镇南王,是大英雄。
可进了王府,只见过他的冷漠与不耐。如今再见,依旧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那个被他认定 “薨了” 的女儿,此刻就站在他刚刚经过的地方。
万象寺那场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王府上下竟连去现场确认尸体的人都没派,只凭着一句 “痴傻儿不懂避火”,就笃定她死了,连口薄棺都懒得备下。
黑羽侧头看她,见她脸上虽涂着蜡黄的膏剂,眼底却像结了层冰,便知她心里不好受,轻声道:“走吧,回家!”
这时,就听旁边几个百姓窃窃私语,“你听说没?镇南王府的小姐,前些日子去万象寺祈福,不知怎的伤了脸,烂得不成样子,太医都束手无策呢!”
“何止啊!” 另一个接口道,“我还听说,王府三小姐没了,就是那个傻的,听说被烧死在庙里了”。
又有一人道:“你们是不知道,那痴傻的三小姐在王府经常被打得半死,可怜呢,就连死了,府里也没给王爷报个信,直到两位姐姐的脸实在没法治了,才派人去军营找王爷,这一来一回的,都过了个把月呢!”
“啧啧,这王府的事,够乱的。”
南木听着这些话,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她这个 “死去” 的女儿,对于王府来说,是个可有可无累赘,那两个能为他联姻铺路的女儿破了相,才是天大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