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狼原被炽奴人占据后,成了他们的练兵场。后来炽奴又与草原各部连年混战,尸骸堆满了原野,肥沃的土地被血浸透,再也长不出丰美的牧草,才成了如今寸草不生的枯骨原。
南木听得心头沉重,终于明白阿君为何对枯骨原那般动容 —— 那不是陌生的荒原,是他母族的埋骨之地。
“我的母妃是狼牙族最后一位公主乐其格。” 阿君的指尖划过玉佩上的狼眼,十四岁时被炽奴王掳入王宫,十五岁生下我,却因‘异族孽种’的身份被厌弃。
炽奴王妃莫奴儿出身炽奴大族,容不下狼牙族的遗脉,更嫉恨乐其格的美貌。
阿君两岁时,乐其格被莫奴儿随便找个借口拖到雪地里,用马鞭活活打死,对外只说 “病逝”。
“我是被母妃的奶娘养大的。” 阿君的声音发颤,“奶娘是狼牙族的老妪,带着我在王宫的角落里偷生。她教我狼牙族的语言,说青狼原的故事,说雪狐如何报信,雪狼如何护族……”
“五岁那年,几位皇子故意寻衅,要将我扔进狼窝,奶娘为了救我,推倒了大皇子。他们又用棍棒打我,是奶娘扑在我身上,用枯瘦的身体挡住棍棒,被活活打死”。
“她临终前,把这枚玉佩塞进我手里。” 阿君握紧玉佩,指节泛白,“她说‘这是狼神的眼睛,能护你回家…… 回狼牙山去,那里才有你的根’。”
可我没能逃出去。奶娘死后,我被扔进王廷地牢,一关就是五年。
暗无天日的地牢磨掉了他的棱角,却磨不掉玉佩的温度。
后来我被当作 “异族奴隶” 辗转卖出,从王宫到商队,从草原到大楚边关。
在奴隶营,我结识了四名同龄的小伙伴,阿望、阿诚、阿青、阿初,我们像件没有灵魂的物件在人畈子手里倒来倒去,直到被您买下。
“我记不清母妃的模样,只记得奶娘说,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像狼牙山的雪狐一样漂亮。” 阿君低头,额头抵着玉佩,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狼眼纹路上。
篝火渐渐转弱,南木看着他颤抖的肩膀,忽然明白他为何懂那么多古籍记载,为何对草药、异兽那般熟悉 —— 那是刻在血脉里的记忆,是狼牙族最后的遗存。
“狼牙族…… 还有族人在吗?” 南木轻声问。
阿君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奶娘说,只要狼牙山的雪不化,狼神就会护着族人的魂灵。总有一天,我要带着我的族复仇。”
夜风穿过雪原,带着刺骨的寒意。阿君将玉佩紧紧贴在胸口,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奶娘最后的体温,和母妃未说出口的牵挂。
枯骨原的风呜咽着,像是在为消逝的族群哭泣,也像是在为这幸存的遗孤,指引回家的路。
阿君的声音断断续续,像风中摇曳的烛火,每一个字都浸着寒意。
南木静静听着,那些被地牢阴影笼罩的童年、奶娘惨死的画面、辗转为奴的屈辱,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着她的心。
不知何时,她的指尖也攥紧了,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阿君的遭遇,让她恍惚间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 那个在镇南王府的深宅大院里,同样活得如履薄冰的三小姐南木。
“镇南王府,听着是钟鸣鼎食之家。” 南木自嘲地笑了笑,火光映在她眼中,却暖不了那片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