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妙仪转身往书架走，抽出一本《盐法考》翻了翻，“顾氏涨了京家三成漕运费，还扣过我家的书船，这趟算京家借你的手，讨回点公道，你查盐井时多留心，他们的庄客常躲在码头草棚里盯梢。”
她把话说得直白，没藏着掖着，连“借势”的心思都坦然道来，完全没回避自己的目的。
柴景明听着，心里却忽然一动，他原以为她只是冷，却没想到她这般清醒，连“帮人”都带着明确的盘算，可这份直白里的细心，又让他觉得格外实在。
“雨还没停，你没带伞吧？”京妙仪忽然回头，目光扫过他空荡荡的手。
“书坊有把青布伞，是平时送书用的，你拿去用，查完盐井再还回来就行，别淋着雨耽误事，白指挥还等着你的消息。”
话里关心的是“别耽误事”，而非“别淋雨”，依旧是理性优先。
可柴景明接过伞时，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她站在书架前，阳光透过雨雾落在她身上，月白襦裙泛着柔和的光，明明语气冷淡，却把该想到的都想到了。
他指尖碰了下伞柄，触到细竹纹，忽然发现这纹路和她襦裙上的暗纹一模一样，心里莫名暖了片。
“那我先谢过娘子，查完盐井就送回来。”柴景明收好书和伞，转身要走，又忍不住回头，“残卷里的批注，若有不懂的，回头还能来问你吗？”
京妙仪翻书的手顿了顿，抬眼望他，眼神清亮：“可以，只要别耽误我整理旧籍就行。”说完，就低头继续翻书，没再看他。
柴景明走出书坊，撑开青布伞，雨丝打在伞面上，沙沙作响。
他摸了摸怀里的残卷，又捏了捏口袋里的帕子，帕子上还留着点淡淡的松烟墨香，是京妙仪衣上的味道。
亲兵在巷口等着，见他手里的伞，忍不住问：“副使，这伞看着像女子用的，你从哪儿借的？”
“京家书坊的，查完盐井得还。”柴景明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悄悄记下了伞柄的竹纹，和她的襦裙暗纹一样，细得要仔细看才见。
回到驿站，白珽正俯身对着漕运图，指尖在“西盐井”的标记上轻划。
听见脚步声，他抬眼扫过柴景明，目光在青布伞上顿了半秒：“京家借的？”
“是，查完私盐就还。”柴景明递过残卷，指尖压着标红页码：“她在批注里标了私盐井位置，还提西盐井旁有老槐树，能避庄客耳目。”
白珽接过残卷，逐页翻着标红处，指尖在“庄客盯梢草棚”的批注上点了点：“这线索能省不少功夫，明日你带亲兵去西盐井，重点盯这几处。”
柴景明刚应“属下明白”，亲兵就掀帘进来，捧着油纸包：“副使，京氏书坊坊主送的，说京娘子交代，查盐井难免磕碰，伤药能应急。”
柴景明拆开纸包，见药包上贴着素纸条，是京妙仪的字：“伞柄里嵌了玉符，可防磕碰。”
他摸向伞柄，抠出块小玉符，玉兰纹浅淡，触手温凉。
白珽扫了眼纸条，目光落回漕运图：“别耽误查盐井，玉符收好，明日行动小心。”
柴景明攥着玉符，指腹反复蹭过纹路。方才书坊里，京妙仪说“借你讨回漕运公道”时直白冷静，转身却备了伤药、藏了玉符，这样细的心思，让他心里悄悄暖了片。
他把纸条叠进残卷，又将玉符贴身藏好，抬头时见白珽已重新盯着漕运图，便轻声道：“明日定不误事。”
白珽没抬头，指尖在图上圈出侧门路线：“五更出发，走这条巷绕开顾氏的人。”
柴景明应下，目光却不自觉落在怀里的残卷上，等查完案，还伞的时候，或许该问问她那处“盐井水汽与产量”的批注，听听她把道理说透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