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道屏障终究没能撑几日。不过三五日,李穗宜的妆奁盒上便堆了厚厚一叠宴帖,张府的秋宴、孙府的诗会、周府的赏花宴,连平日里鲜有往来的远房宗室,都借着“姐妹叙话”的由头递了帖子。
更有甚者,竟托了宫中女官来探口风,话里话外都是自家儿郎的才貌品行。
“娘,方才王夫人遣人送了盒画眉墨,竟夹着她侄子的生辰八字!”
李穗宜捧着个精巧盒子进来,眉眼拧成了疙瘩,“前日张家娘子 邀我赏画,偏巧她兄长‘误闯’了花厅,端着幅墨竹就问我‘郡主看此竹风骨如何’,闹得我只得装醉避了去。”
景宁公主正对着镜描眉,闻言笔尖一顿,黛色在眉心晕开一小团墨点。
她望着镜中女儿窘迫的模样,亦是头疼不已:“这些人精得很,见我闭府多年突然露面,自然猜到是为你的婚事。原想缓些时日再挑明,倒弄巧成拙了。”
这阵风波终究还是传到了仁宗耳中。那日早朝过后,内侍总管悄悄回禀:“陛下,近日景宁公主府访客不断,京中不少人家都在打听明玥郡主的婚事呢。”
仁宗正批阅奏折的手微微一顿,抬眸时眼中满是诧异,随即又化作了然的浅笑。
他这位皇姐自驸马早逝后,便带着侄女闭府独居,连皇室宴席都极少出席,如今这般“抛头露面”,除了为穗宜的终身大事,还能有什么缘故?
当日晚间,他便往凝香殿去了趟,对着贤妃笑道:“传朕旨意,明日召皇姐入宫一趟。”
贤妃捧着茶盏的手微顿,眼底闪过一丝迟疑。她原想解释几句其中原委,此事各中原委她最是清楚的。
可转念一想,这事终究要景宁公主亲自说才妥当,便只温顺应下:“臣妾这就遣人去公主府递话。”
消息传到公主府时,李穗宜正陪着母亲整理册子。听闻宣召,她先放下册子,眼中闪着几分决断:“娘,不如就同舅舅直说了吧!我与明夷早互许终身,不过是差个明路罢了,这般遮遮掩掩,倒叫人看了笑话。”
景宁公主指尖摩挲着册子上细密的批注,沉吟片刻便点了头。她原想循序渐进,可如今箭在弦上,倒不如索性挑明。“也好。”
她抬眸看向女儿,眼中带着笑意,“明日我便进宫回话,过后便对外放出话,说你婚事已定。”
“如此甚好!”李穗宜当即笑出声,随即又垮了脸,“我可再也不想去那些劳什子雅集了,上次周府宴上,竟有郎君借着‘请教书法’的由头,拿着幅临帖在我跟前磨了半个时辰,字写得歪歪扭扭,偏还要问我‘此笔意如何’!”
景宁公主被逗得笑出了声,靠在榻上轻摇团扇:“前日英国公夫人来探病,拉着我说了三个时辰的‘京中才俊谱’,听得我脑子都要打结了。”
母女俩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早知道会闹成这样,倒不如当初就大大方方挑明。
第二日清晨,景宁公主身着翟衣,带着李穗宜入宫。紫宸殿外,内侍见了忙上前引路:“公主殿下,陛下已在偏殿等候。”
进了偏殿,景宁公主刚要屈膝行礼,便被仁宗快步上前扶住。“皇姐不必多礼。”
仁宗看着多年未见的皇姐,虽鬓边添了几缕银丝,气度依旧雍容,心中不由得一软,“快坐,朕让人备了顾渚紫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