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德脸上一热,忙伸手推了他一把,声音也放轻了些:“当着孩儿的面,说这些浑话做甚!”
沈慧照却不以为意,瞥了眼儿子道:“清晏今年已二十有一,早到了成丁娶妻的年纪,再过些时日便是他生辰,正该让他学学如何待自家娘子才是。”
好德被他说得一时语塞,只得拉起沈慧照往外走,临走前叮嘱道:“角儿再吃两个便歇了,灯下看公文久了伤目,明日还要去当值呢。”
沈清晏含笑应下,送至院门口,见父亲正低声哄着佯装生气的母亲,指尖还替她拢了拢被夜风吹乱的鬓发,不由失笑。
转身回屋时,案上那碟水晶角儿的香气还未散去,方才瞥见父亲为母亲拢鬓的温柔模样,沈清晏心头忽然浮起一道倩影。
这三年来,望晴常来府中探望,谢云渺总伴着一同前来,或借着讨教茶点做法的由头与母亲闲话,或在廊下与他偶遇时轻声问好。
两人虽都守着世家的礼仪矩度,从未有过逾矩言行,可那份藏在眼角眉梢的默契,早已在不经意间流露。
他拿起一枚角儿细细端详,想起前日望晴带着谢云渺来送母亲爱吃的蜜饯时,晴儿悄悄跟他说,渺渺近日正跟着家中厨娘学做点心,说是要练出好手艺呢。
沈清晏低头轻笑,指尖叩了叩桌面:“明日该去挑份上等的苏合香,再备些她最爱的团茶才是了。”
可惜沈清晏的盘算终究落了空,他原是想着今日去铺子里挑些新奇玩意儿,备一份妥当的贺礼。
谁料刚换好衣衫,便被杜明夷风风火火地拉了出门,说是要往城外山林里亲自猎一对聘雁。
暑气正盛,日头毒辣得晃眼,连道旁的杨柳都垂着枝条,没了半分精气神。沈清晏勒着马缰,锦缎的衣料沾了些汗,贴在后背黏腻得难受。
他抬手拭了拭额角的细汗,无奈道:“聘雁何须这般较真?遣个得力的仆从,往市集上寻一对翎羽光洁、体态周正的便是,何苦要你亲自奔波?这般毒日头,仔细晒得褪了皮,回头明玥郡主还要嫌你。”
杜明夷侧眸觑他一眼,眼底带着几分少见的郑重,手里的弓梢轻轻敲了敲马鞍:“你不懂。情到深处,原是常觉亏欠。穗宜肯屈尊下嫁,我便要把世上能给的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
聘雁是六礼之一,何等郑重,岂能是市集上随意买来的可比?非是我亲手猎来的,才显我一片诚心。”
沈清晏被他这酸溜溜的言辞气笑,伸手拍了拍马鞍上的浮尘:“照你这般说,那你怎不觉亏欠我?我可是你亲表弟,情同手足。”
杜明夷不以为然地拨了拨马鬃,语气带着几分调侃:“穗宜是要与我拜堂成亲、白头偕老的妻,你又不是。”
“汝欲食屁乎!”沈清晏想也没想便怼了回去,眉梢都竖了起来,“谁要嫁你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粗人?怕是日子过得还没掐架有意思。”
杜明夷懒得与他拌嘴,调转马头便往前去,扬声道:“谁会要你这般一肚子坏水的刁钻鬼?怕是哪天被你卖了,还得笑着替你数钱,感激你给了个好去处。”
这话果真戳中了沈清晏的痒处,他当即催马跟上,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嘴,马蹄踏过林间的落叶,沙沙作响,倒也冲淡了几分暑热的沉闷。
这对自幼便在一处长大的表兄弟,虽只差了两日生辰,性子却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