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界的星火在冰冷虚空中彻底熄灭,留下的只有一片被“净化”得异常彻底的虚无尘埃,以及冰痕议会档案中一个被标记为“已处理”并附有“高危残留污染”备注的冰冷条目。两支肃正者军团如同完成例行清扫的机械,漠然转向,驶向下一个“萌芽名录”上的坐标,将这片刚刚上演过一场悲壮抗争的空域彻底抛在身后。
而承载着新界最后希望的“星火”方舟,此刻正航行在远离故乡亿万光年的、一片陌生而孤寂的星域中。
方舟内部,气氛压抑而凝重。晚星信标的彻底熄灭,如同最后一块巨石,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确认的那一刻,巨大的悲痛与失去家园的空虚感依旧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每一个幸存者。
舰桥上,奥罗拉静静地看着主屏幕上那片代表未知的深邃黑暗,手中紧握着那枚已经失去温度、变成灰白色的信标。她的面容似乎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银色的眼眸中沉淀着化不开的哀伤与疲惫,但深处,那点属于诺德斯遗民的、属于新界领导者的坚毅光芒,却并未熄灭。
“报告舰长,相位潜航系统能量消耗超出预期17%,‘可能性导航’算法遭遇未知空间褶皱干扰,已进行第三次路径修正。”一名年轻的导航员声音沙哑地汇报,他的眼角还带着泪痕。
“能量储备状况。”奥罗拉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仅剩41%,且‘逆熵虹吸’阵列在深空环境下的能量汲取效率远低于预期。如果维持当前航速和潜航模式,预计最多再支撑五十个标准循环。”能源主管的报告让舰桥的空气更加冰冷。
五十个循环…不到两个月。以他们目前的速度,距离星律同盟提供的那个“紧急通道”坐标,还有着遥不可及的距离。更不用说,他们根本不确定那个坐标是否真实有效,或者星律同盟是否还在那里。
绝望,如同无形的阴影,笼罩着这艘孤独的方舟。
“启动二级节能预案。”奥罗拉的命令打破了沉默,“关闭所有非必要区域的照明和生命维持,减缓潜航深度,牺牲部分隐匿性以换取航程。将所有可用计算资源,优先用于优化导航算法和寻找可补充能量的‘安全区域’。”
命令被迅速执行。方舟内部的光线变得昏暗,许多区域的温度开始缓慢下降,幸存者们被迫挤在更小的核心舱室内,依靠着彼此体温和顽强的意志取暖、生存。
教育没有停止。在昏暗的灯光下,幸存的学者们用尽可能生动的语言,向孩子们讲述着新界的历史,讲述着源初之泉的温暖,讲述着林晚的牺牲与晚星的诞生,讲述着《逆熵星火法典》上的每一句箴言。他们要确保,即使家园已逝,文明的记忆与精神不能断绝。
技术团队则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继续解析着从凋零领主和星律同盟那里获得的技术碎片。每一丝关于空间航行、能量利用、隐匿技术的进展,都可能为这艘漂泊的孤舟带来一线生机。
日子在压抑、艰辛和一丝渺茫的希望中缓慢流逝。方舟像一叶扁舟,在危机四伏的星海汪洋中挣扎前行。他们遭遇过险恶的能量乱流,差点被卷入微型黑洞的引力陷阱,也曾惊险地避开了几处散发着冰冷探测波动的未知区域(可能是其他高等文明的疆域或危险地带)。
每一次危机,都消耗着他们本就不多的能量和士气。人口因为疾病、意外和一次小规模的内部冲突(因资源分配和绝望情绪引发)而略有减少。悲观的情绪在蔓延,一些人开始质疑远航的意义,甚至私下讨论是否应该寻找一个相对“安全”的荒芜星球降落,苟延残喘。
奥罗拉和核心领导层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们知道,如果无法尽快找到稳定的能量补给或安全落脚点,方舟的崩溃只是时间问题。星律同盟的“紧急通道”坐标,越来越像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梦。
就在能量储备跌破30%红线,方舟被迫完全退出潜航模式,以最低功耗在常规空间“漂流”,暴露风险急剧增加的第二十三个循环——
转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负责监控外部环境的观测员,在方舟侧舷方向,捕捉到了一阵极其微弱、但规律性很强的能量谐波。这谐波的特征,与星律同盟飞船散发的“韵律”波动,有高度相似性!
“发现疑似‘星律同盟’信号!方位:γ-7,距离…极远,但信号源似乎处于相对静止或低速移动状态!”观测员激动得声音发颤。
整个舰桥瞬间被点燃!奥罗拉立刻下令:“全舰静默!调整航向,以最低速度靠近信号源!启动所有剩余隐匿单元!通讯部门,尝试以星律同盟提供的加密协议,发送低功率识别与求助信号!”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虽然微弱,却瞬间照亮了几乎沉沦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