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岩体内的逆熵活性自动运转,抵抗着这种不适。奥罗拉则微微释放出一丝银月光晕,驱散了周围的压抑感,为同伴们开辟出一小片相对清明的区域。
终于,他们抵达了金字塔接近顶部的一个宽敞控制大厅。大厅中央的控制台大部分已经熄灭,只有少数几个屏幕还闪烁着毫无意义的雪花或错误代码。而大厅尽头,一个独立的、由透明晶体包裹的操作台上,那个红色的求救信标正在以固定的频率闪烁着。
操作台旁边,靠着墙壁,坐着一具…“遗体”。
那并非生物遗骸,而是一具大约两米高、流线型、表面覆盖着暗银色装甲的类人形机械体。它胸口的装甲有一个巨大的、边缘熔融的破洞,内部精密的元件早已烧毁碳化。它的头部低垂着,一只光学感应器完全破碎,另一只也黯淡无光。它的一只机械手臂,还固执地搭在操作台的一个手动触发杆上,保持着向下按压的姿势——显然,正是这个动作,启动了最后这个断断续续的求救信标。
“是‘卡拉克’文明的战争型或工程型自律机械单位。”石语者走上前,小心地扫描,“损坏严重,核心处理器和能量源都已失效。它…已经‘死’了很久了。但在彻底停机前,它执行了最后一条指令:启动求救信号。”
一个忠诚的机械哨兵,在文明覆灭、同伴消失后,独自守着这座死城,直到能量耗尽,机械磨损,依然用最后的行动,执行着或许早已无人接收的使命。
这一幕,带着一种悲壮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检查操作台,看能否调取任何日志或记录。”奥罗拉压下心中的感慨,命令道。
夜枭和石语者立刻上前,尝试连接操作台的数据接口。操作台虽然老旧,但似乎还有一丝微弱的能源维持着最基本的存储单元。
“有数据!存储介质严重受损,但部分碎片可以恢复!”石语者有些激动,开始进行数据提取和破译。
屏幕上开始跳出断断续续的文字、图像和声音记录碎片,使用的是“卡拉克”语,由石语者同步翻译。
“…殖民历日…‘回响’预警等级提升至‘深红’…母星系通讯中断…”
“…能量屏障过载78%…现实稳定锚点开始失效…”
“…撤离命令…已下达…但跃迁引擎受到‘回响’前兆干扰…成功率低于5%…”
“…自愿留下者…启动‘最终静滞协议’…将意识与城市核心绑定…延缓‘回响’吞噬速度…为撤离船队争取…时间…”
“…我是防卫指挥官ai单元‘哨兵-7’…职责:守护‘静滞核心’…直至…最后…”
记录到此戛然而止,只有一些混乱的、充满噪音和绝望呼喊的碎片,然后是长久的寂静。
“原来如此…”塞莉丝塔喃喃道,“他们并非被瞬间抹除。一部分人撤离了,而另一部分自愿者…将自己的意识与城市某个‘核心’绑定,试图用集体意志延缓‘回响’的吞噬,为同胞争取时间。而这个机械哨兵,一直守护着那个核心,直到自己毁灭。”
“静滞核心…”奥罗拉捕捉到关键词,“在哪里?”
“根据零碎的结构图显示,”石语者调出一张模糊的蓝图,“在金字塔正下方,地底深处,有一个独立的‘静滞大厅’。那里应该是‘最终静滞协议’的执行地点,也是城市最后的能量枢纽。”
“那里…可能还有东西?”铁岩问。
“有可能。”石语者说,“‘静滞协议’类似于一种低功耗的集体意识冻结,理论上,如果能量没有完全耗尽,那些意识可能还以某种形式…存在着。当然,经过如此漫长的岁月,而且经历了‘回响’的影响,他们现在是什么状态…无法预料。”
是希望?还是更大的悲剧?
奥罗拉看向那闪烁的红色信标,又看向通道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我们去看看。”她做出了决定,“如果那里还有同胞的意识残存…无论他们变成了什么,我们都有责任知道,并且…或许能让他们安息,或者…得到我们需要的答案。”
寻找林晚坐标,对抗“庭”和“凋零”,他们需要一切可能的信息和力量。这座古老死城和其深处的秘密,很可能就是一块重要的拼图。
众人检查装备,补充能量,然后向着金字塔下方,那通往地底“静滞大厅”的深层通道走去。
通道更加黑暗、陡峭,空气中那股精神压抑感和悲伤绝望的情绪也越发浓重,几乎化为实质。塞莉丝塔不得不持续释放微弱的安抚性精神波动来保护团队。铁岩紧握武器,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实体威胁。奥罗拉走在最前,银月能量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照亮前路,也驱散着那些试图缠绕上来的负面能量残余。
他们不知道,在下方等待着他们的,究竟是早已逝去的亡魂,是扭曲的诅咒,还是…一缕跨越了漫长绝望岁月、依然不肯熄灭的文明星火。
而在这座死寂金字塔的极深处,那个被称作“静滞大厅”的地方,一点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不同于“回响”灰败与“凋零”暗红的…淡蓝色光芒,正在如同垂死者的脉搏般,极其缓慢地…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