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捷飞翼”的升空,与其说是翱翔,不如说是一场与重力和自身损伤的惊险搏斗。船体在低沉的、时断时续的嗡鸣中剧烈颤抖,每一次能量输出的不稳定脉动都让飞行姿态产生令人心悸的偏斜。透过布满裂痕的舷窗,能看到下方那片灰白色的荒原正迅速缩小,化作一块毫无生气的巨毯。而那些未能抓住猎物的死区生物,则在地面汇成一片模糊的灰白浪潮,缓缓退入废墟的阴影中,暂时退出了舞台。
但天空,并非坦途。
“保持航向…西北偏北…能量输出稳定在最低巡航档…”奥罗拉悬浮在驾驶舱,能量触须如同根系般深入控制台,与法则驱动阵列和基础飞行控制系统紧密相连。她的意识高速运转,不断微调着能量流,修补因不稳定输出而随时可能“短路”的临时能量桥接线路,对抗着外部紊乱的能量环境对飞船脆弱平衡的干扰。
飞船像一片风中落叶,在灰霾弥漫的低空蹒跚前行。速度缓慢,仅比地面全速奔跑快不了多少,但至少是在移动。夜枭紧盯着导航屏幕(修复了一部分)和信号追踪仪。
“信号强度…持续衰减,但可追踪。”夜枭的声音因为飞船颠簸而断断续续,“源点方位确认…仍在西北偏北,但…有轻微的、无规律的周期性位置抖动,像是…源点本身在缓慢移动,或者信号传播路径上有某种周期性干扰…”
“优先保持追踪。记录所有位置数据和衰减曲线。”奥罗拉指示道,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外部环境。死区的天空并非空无一物。远处偶尔能看到更庞大的灰白轮廓如同凝固的山峦悬浮在空中——那是某种适应了空中环境的巨型“沉寂聚合体”或特殊地质构造,需要远远避开。更麻烦的是一些隐性的能量乱流带和重力异常区,探测阵列无法提前很远预警,一旦误入,以飞船现在的状态凶多吉少。
飞行在紧张和不确定性中持续了数个小时。他们飞越了更多千篇一律的灰白荒原、干涸的古代河床、以及一片片如同玻璃般光滑反光的、可能是“归寂”之力瞬间作用形成的奇特地貌。外部温度低得可怕,飞船外壳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灰白霜晶。
就在艾德里安以为这趟航行将一直如此艰难而平静(相对而言)时,夜枭突然发出了警报:
“前方!探测到大规模能量扰动!距离约十五公里,范围很广…不是自然现象,能量特征…混杂!有微弱的秩序波动,但更多的是…‘凋零’的污染反应,还有…强烈的空间扭曲信号!”
奥罗拉立刻调整航向,试图绕行,同时将感知向前方延伸。很快,一片令人震撼的景象出现在她的“感知视野”中。
那是一个巨大的、如同被无形巨锤砸入地表的盆地,直径可能超过十公里。盆地中心,赫然“镶嵌”着一艘庞大无比的、风格与“雷火之锤”迥异的星舰残骸!那艘星舰通体呈流线型的银白色,表面覆盖着优雅而复杂的几何纹路,即使严重损毁,依然能看出其科技水平的先进。但它就像一颗被强行按进泥潭的珍珠,大半船身埋入灰白的地面,露出的部分布满巨大的撕裂伤和能量武器烧融的痕迹。
最关键的是,这艘星舰残骸的破损处,正持续不断地向外渗出浓郁的、暗红色的“凋零”污染能量,如同溃烂的伤口在流脓。这些污染能量与盆地上空弥漫的、稀薄的秩序能量(可能源自星舰尚未完全失效的某些系统,或是很久前留下的)发生着持续不断的湮灭反应,产生了大范围的空间扭曲和能量湍流,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危险的屏障。
而那艘星舰的样式…艾德里安和夜枭几乎同时认了出来——虽然更加古老和优雅,但其基础设计语言,与“林晚网络”鼎盛时期的某些主力舰种,有着惊人的相似性!
“是…林晚网络的星舰?!”夜枭失声道。
“至少是同源文明。”奥罗拉沉声道,她的感知捕捉到了更多细节,“这艘船坠毁的时间…远比‘雷火之锤’更早。它的污染似乎来自外部入侵,而非内部实验失控。看那些伤痕…像是经历了惨烈的战斗。”
她仔细分辨着信号追踪仪的数据,脸色微变:“我们追踪的信号…其方位指示,似乎受到了这片污染-秩序湮灭区的严重干扰,出现了多路径反射和折射!信号源的真实方向被扭曲了,我们可能飞错了方向,或者…信号源本身就在这片区域内部或背后?”
这是一个糟糕的消息。如果他们追踪的是一个被严重干扰的反射信号,那么真实信号源可能在其他方向。而如果信号源真的在这片危险区域内部…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深入其中无异于自杀。
“必须重新校准!”艾德里安果断道,“有没有办法过滤干扰,找到真实信号源?”
夜枭飞快地操作着仪器:“我正在尝试…但这需要时间,而且干扰太强了…等等!”他忽然停下手,仔细聆听音频输出器中传来的、经过降噪处理的信号本身,“这个信号的编码结构…非常特殊,不仅仅是加密…它似乎包含了一种…‘环境自适应’和‘抗干扰中继’协议?如果我没猜错,它在遇到强干扰时,会自动切换备用频段或增强特定纠错码…我需要捕捉它切换的瞬间,分析其切换逻辑,或许能反推出真实路径!”
这需要精密的信号分析和一点运气。而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安稳的环境和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