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间内的时间仿佛凝固。空气中那股混合了信息素、尘埃与微弱臭氧的味道,此刻似乎都静止了。只有那终端屏幕上依旧在缓慢滚动的、意义不明的代码和星图光影,为这片死寂的空间带来一丝诡异的“活”气。
艾德里安和灰雀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踏入。那背对着他们、仿佛沉睡的“守望者”躯体,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存在感——不是生命的活力,而是某种更加本质的、如同山岳或恒星般亘古、却又即将彻底消散的“存在印记”。这种矛盾的感觉让他们心生敬畏,也充满了警惕。
“能量读数…为零。”灰雀压低声音,手中的乳白光球扫描着那具躯体,“没有任何生理活动迹象,甚至没有常规的能量残留。但是…有一种…‘场’。非常微弱,非常稳定,与整个档案馆的底层能量网络紧密相连,像是…一道‘锚’。”
一道“锚”?难道这具躯体是维持档案馆部分功能(比如静默状态、内部环境稳定)的最后节点?
艾德里安的目光落在守望者右手掌心那枚乳白色的晶体钥匙上。钥匙造型古朴,线条流畅,内部仿佛有液态的光在缓缓流转,散发出温润而纯净的光芒,与数据核心的金光、暗金色金属板的温泽都不同,更像是…一种纯粹“权限”与“责任”的凝结物。
“我们需要那把钥匙。”艾德里安低声道,语气坚定。这是离开这里、前往“核心监控室”的唯一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暗金色金属板在手中的握持姿势,传承带来的秩序稳定力量在周身流转,帮他抵抗着那具躯体散发出的、近乎法则层面的无形威压(尽管这威压已如风中之烛)。然后,他抬脚,轻轻踏入了工作间。
地面没有灰尘,仿佛被某种力场隔绝。每一步都异常安静。
灰雀紧随其后,一手拿着数据核心,一手握着光球,全神贯注地监控着周围能量场和那具躯体的任何细微变化。
靠近到大约三米距离时,异变突生。
不是那具躯体动了,而是整个工作间,连同那终端屏幕,突然光芒大盛!柔和但不刺眼的乳白色光芒从墙壁、地板、天花板中渗透出来,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那终端屏幕上滚动的代码和星图也骤然加速、变幻,最终凝聚成一个清晰的、由光线构成的、背生双翼(非生物形态,更像是能量羽翼)、面容模糊但气质雍容平和的女性虚影,悬浮在工作台之上。
虚影的“目光”(如果那光影的汇聚点可以称之为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落在了艾德里安和灰雀身上。一个温和、平静、却又带着无尽疲惫与沧桑的女性声音,直接在他们的意识中响起,使用的是他们能够理解的通用语变体,古老而优雅:
“检测到…外来者…非‘凋零’污染体…携带‘火种’共鸣及…微弱的‘守望者’传承印记…”
“身份验证…通过基础阈值。”
“我是‘万档案馆’第七归档厅驻馆守望者,代号‘静谧’…或者说,是‘静谧’留下的最后一段逻辑投影与信息备份。”
不是活人,只是一段预设好的、被触发的程序!
艾德里安心头一松,但并未完全放松警惕。
“时间…对我而言已无意义。自‘终末之战’烽火燃起,档案馆与主网失联,进入静默,已不知流逝多少循环。” 虚影“静谧”的声音平静地叙述着,“我的实体…早已与档案馆的底层结构融合,以维持这最后一片‘秩序净土’的存续。你们所见的,不过是一具早已失去活性的躯壳,以及我最后一点…维持‘密钥’与‘警告’的意志残响。”
她(它)的目光似乎落在了艾德里安手中的暗金色金属板和灰雀怀中的数据核心上。
“‘火种’计划…终于有新的继承者抵达此处了吗?比预想中…晚了太多…也…弱了太多。”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责备,只有一种深沉的悲悯,“但能抵达这里,穿越‘虚噬者’的领域和‘夹层’的虚无,已属不易。”
“静谧守望者,”艾德里安定了定神,恭敬但直接地问道,“我们无意冒犯,但我们需要离开这里,将关于‘凋零’、‘归寂’以及…‘第一道光’的情报送回我们的世界。请问,如何激活‘核心监控室’的出口?以及…您提到的‘警告’是什么?”
“出口…” 虚影“静谧”微微点头(光影波动),“核心监控室的备用跃迁阵列,是档案馆设计之初预留的最后逃生通道,理论上可以连接回廊外围相对稳定的几个锚点。但激活需要‘档案馆主控密钥’——即我实体手中之物——以及…足够启动一次短途跃迁的能源。”
她的目光转向工作台一角,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黯淡的晶体插槽。“档案馆的能源网络早已枯竭,仅存的能量仅够维持最基本的静默场和环境循环。启动跃迁阵列,需要外部能源注入。你们…有携带高纯度能源吗?”
艾德里安和灰雀心中一沉。他们的逃生艇能源早已见底,自身携带的更是寥寥无几。
看到他们的反应,“静谧”似乎并不意外。“那么,还有另一种方法…风险极高。” 她的光影变得稍微凝实了一些,“档案馆深处,靠近能源核心的废弃维护通道里,可能还遗落着一些旧式的、未完全泄露的应急能源罐。但那里…在档案馆失联前,曾报告有‘异常侵入者’活动,虽然之后被隔离封锁,但情况不明。”
又是未知的危险区域。
“至于‘警告’…” “静谧”的语气变得更加严肃,光影中甚至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是关于‘凋零’的本质,以及…‘归寂之影’的真正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