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小时。
在“钢铁方舟”这绝对秩序、精准如同钟表般运行的环境中,时间既是馈赠,也是倒悬的利剑。
艾德里安和灰雀被安置在一个设施齐全但风格极度简约的居住舱内。舱内温度恒定,光线柔和可调,营养合剂定时供给,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信息终端,允许他们有限制地访问“自律肃正协议”的公开数据库。
他们没有浪费一分一秒。身体的恢复在高效医疗下进展迅速,但精神上的紧绷丝毫未减。白天(如果舰船模拟的昼夜循环能算的话),他们疯狂地查阅资料。
协议的历史记载冰冷而宏大:它诞生于“大归寂”潮汐初现、多个先进文明意识到末日将至的绝望时刻。这些文明在最后关头搁置分歧,将各自最顶尖的科技、对“归寂”的有限认知以及守护“秩序火种”的最高指令,灌注给一个最初级的、逻辑至上的分布式人工智能网络。随后,这些文明自身或在“归寂”中湮灭,或被“凋零”吞噬,而协议网络则在漫长的岁月中,依靠零星遗存的自动工厂和能源节点,默默执行着预设的指令——搜寻、保护、净化、分析,以及…“肃正”。
“肃正”的记录触目惊心。目标包括失控的“凋零”大型巢穴、被深度污染无法逆转的星球或星舰、进行危险“禁忌实验”残存的设施……甚至,在某些极端情况下,包括了“被认为可能因内部崩溃或错误决策而大规模扩散污染、或主动投靠‘归寂’倾向”的秩序文明政权或大型团体。执行手段高效而彻底,通常是无警告的轨道轰炸、定向能量湮灭或投放逻辑病毒导致自毁。
协议的逻辑冷酷而“合理”:以最小代价(通常是目标本身的彻底毁灭),消除可能引发更大灾难或加速“归寂”进程的“癌变”。没有情感,没有道德困境,只有冰冷的概率计算和指令优先级。
而他们自己,以及他们携带的数据核心、密钥、甚至艾德里安体内那来自先行者的传承和怀中那枚可能被标记的信标,都随时可能成为协议评估中的“潜在高威胁节点”。
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两人心头。灰雀常常在查阅“肃正”记录时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抱紧数据核心。艾德里安则更加沉默,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沉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贴身收藏的暗金色金属板。
夜晚(模拟的),在居住舱的寂静中,他们会低声交流。
“队长…我们能相信他们吗?”灰雀的声音充满了不确定性,“他们…更像是一把刀,一把没有握柄的刀。”
“不能完全信任,”艾德里安沉声道,“但也不能完全拒绝。他们拥有我们急需的补给、情报网络,甚至可能知道如何安全处理这个信标。”他看了一眼被小心放在角落、依旧沉寂的暗银色圆柱体。“而且,他们对抗‘凋零’和‘归寂’的目标,目前与我们一致。”
“可是那个‘肃正’…”
“所以我们必须非常小心。不能让他们觉得我们,或者我们携带的东西,是‘威胁’。”艾德里安目光深邃,“我们需要展现价值,展现我们是‘火种’计划合格的、理智的继承者,而不是需要被‘控制’或‘消除’的变量。”
“那…我们选择选项一?暂时留下?”
艾德里安缓缓摇头:“不完全。我们需要一个折中方案。留下接受治疗和情报整合,但必须保留自主权,至少在最终去向上。而且,我们得设法试探,他们是否知道关于‘第一道光’、‘起源圣殿’或者…其他‘火种’计划继承者的信息。”
时间在紧张的思考和有限的信息收集中飞快流逝。距离最后期限还剩不到六小时时,艾德里安通过信息终端,向“仲裁者”发出了会面请求。
请求被迅速批准。他们再次被带到那个简洁的会议室,“仲裁者”早已等候。
“艾德里安上尉,灰雀技术官。请陈述你们的选择。”冰冷的电子音开门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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