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箱盖上,调和之钥幽幽散发着稳定的蓝光,仿佛一件无害的艺术品。但舱室内没人敢放松警惕,刚才它那疯狂的脉动和传递出的冰冷意志,如同烙印般刻在每个人的感知里。
指南针的机械手指在数据板的屏幕上快速滑动,光学镜片高频闪烁着,分析着古老日志中的信息。艾德里安则靠墙坐下,闭目调息,努力驱散脑海中残余的混乱低语。
“日志内容…高度加密,且受到法则污染残留干扰,部分字段缺失或逻辑错乱。”指南针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但我已初步整理出可读段落。”
她将数据板连接到避难所内一个尚能工作的老式投影仪。一道略显模糊的光束投射在舱壁上,显示出经过翻译和修复的文字:
<铁砧号舰长日志 - 最终任务记录>
星历无法转换…我们在‘回音星域’边缘发现异常引力读数。追踪信号源,抵达坐标点后,发现了一个…结构体。
它不是天然星体,也非已知文明的造物。表面光滑如镜,材质未知,没有任何接口或标识。但其散发的能量读数,与我们理论推测中的‘宇宙基础法则常数调节节点’有87%的相似度。
我们称之为‘基座’。
经过七十六个标准日的谨慎探测,我们在‘基座’表面发现了一道裂缝。裂缝内部…我们找到了一块碎片。
日志在此处中断了数行,跳入下一段:
碎片在共鸣。与我们舰载的初级法则稳定器共鸣,也与…我们自身对世界的认知产生共鸣。接触碎片的七名研究员报告,他们‘看到了秩序的蓝图’和‘法则的伤痕’。
我们将其命名为‘调和之钥·碎片七’。
但我们犯下了傲慢之罪。我们认为碎片是工具,是通往更高理解的阶梯。我们尝试激活它,利用它修复‘基座’的裂缝,甚至…尝试微调局部宇宙常数,以优化本舰的超光速航行效率。
污染由此开始。
裂缝没有愈合,反而扩大了。从裂缝中涌出的不是修复的能量,而是…某种黑色的、粘稠的、违反逻辑的物质。它侵蚀‘基座’,也侵蚀我们的设备,更侵蚀接触者的意识。第一批污染者开始看到‘真实的幻象’,声称‘法则本身在痛苦呻吟’,并试图将碎片投入裂缝深处,说要‘让它回家’。
我们镇压了叛乱,但为时已晚。‘基座’的污染已不可逆,并开始辐射。碎片本身也发生了变化,其内部稳定结构出现细微裂痕,开始散发与污染同源但性质稍异的能量波动。我们推测,碎片与‘基座’本为一体,碎片是‘调节器’,而‘基座’是‘稳定锚’。锚点破损,调节器本身也开始失衡。
我们必须封印碎片,切断它与‘基座’以及任何法则节点的联系。铁砧号是距离最近、具备足够隔离能力的单位。我们接下了这个任务,或者说…诅咒。
航行日志省略…我们失败了。污染如影随形,它似乎能沿着碎片散发的微弱波动追踪我们。多次跳跃后,仍有少量污染物质附着在舰体外部,并开始缓慢渗透。
我们已无路可退,亦无法求援——任何信号都可能暴露碎片位置,引来更严重的灾难。最终决定:将碎片封存于舰内最深层、具备独立能量屏障的‘静滞核心’,然后,将铁砧号驶入这片高辐射星骸区,启动最大功率的隐匿力场,进入永久警戒状态。若外部污染突破防御,或碎片封印松动,则启动最终协议,摧毁一切。
愿后来者警惕。钥匙渴望锁孔,即使锁孔已锈蚀、扭曲、充满毒液。不要试图使用它,不要试图修复它,更不要…寻找其他碎片。
投影文字在此处戛然而止,最后几行字显得格外扭曲,仿佛书写者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舱室内鸦雀无声。只有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以及从星骸深处传来的、永不停歇的机械哀鸣。
“所以,”一名遗民战士涩声道,“我们手里的,不是什么神器…是一个被封印的祸害?外面那些东西,是被它引来的?”
“更糟。”指南针关闭投影,转向艾德里安,“日志提到‘碎片七’。这意味着,至少还存在其他六块碎片。而我们手中这块,不仅自身可能已被污染渗透,还在渴望与其他碎片重组。每一次它被激活、产生共鸣,都可能是在向宇宙广播自己的位置。”
艾德里安睁开眼,目光落在那枚看似平静的钥匙上。“‘基座’…‘稳定锚’…‘调节器’…”他低声重复着这些关键词,“如果‘构筑者’真的与这个‘基座’有关,那么他们留下的遗迹,甚至他们本身的消失…”
“可能都与这场灾难有关。”指南针接道,“‘幻光族’对‘构筑者’遗迹的执着,对‘法则归一’的偏执…也许他们寻找的,就是这些碎片,或者‘基座’本身。他们认为,通过收集、重组碎片,或者修复\/控制‘基座’,就能实现他们扭曲的‘秩序’。”
逻辑链条正在闭合,勾勒出一幅令人不寒而栗的图景。他们偶然获得的“宝物”,实则是某个宇宙级灾难的残骸。而他们此刻的避难所,正是一个远古文明的殉葬棺椁,棺椁里封印的,恰恰是吸引灾难的“诱饵”。
“锈蚀守卫知道这些吗?”艾德里安看向一直沉默站在竖井旁的古老防卫单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