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信号都极其微弱,转瞬即逝,混杂在毁灭性的能量背景中,几乎无法分辨。如果不是艾德里安刻意寻找,并且对钥匙和静滞核心的能量特征有了切身的、痛苦的体会,根本不会注意到。
他调出星图,尝试根据那几束定向脉冲的极粗略方向进行反向推算。结果指向一片遥远的、被标注为“深层静默区”的虚空,那里几乎没有任何已知的恒星或大型天体,是连“先驱者协议”都甚少涉足的荒芜之地。
一个坐标?一个…召唤?
更让艾德里安心头发沉的是,在共振回波的数据中,他隐约辨认出了一种极其熟悉、却又更加宏大和扭曲的“频率”——与侵入他伤口的污染低语,与静滞核心最后时刻蓝红交织的光芒,与那把钥匙渴望“完整”的执念…同源,但层次更高,规模更庞大。
仿佛…他们引爆的不是终结,而是一个信号放大器,将某个沉睡或受损的、名为“基座”的存在的“痛苦”或“饥饿”,短暂地、清晰地广播到了宇宙的某个角落。
“队长?”指南针注意到他长时间的沉默和凝重的表情。
艾德里安关闭了数据流,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没什么。只是…有些残留的干扰读数。”他暂时不打算说出自己的猜测,那只会增加不必要的恐慌。但一个决定在他心中成形。
“更改航线。”他开口道。
指南针的机械头部转向他,光学镜片闪烁着疑问的光芒。
“不去七号观测站了。”艾德里安看着星图上那片遥远的“深层静默区”,“我们去这里。”他指向了另一个坐标,那是“先驱者协议”设立的一个代号“织网者”的中继通讯与情报分析前哨站。它位置更偏远,保密等级更高,更重要的是,那里拥有协议最先进的信号分析与密码破译设备,以及…与协议深层数据库的有限直接链接。
“理由?”指南针问,没有立刻执行。
“我们需要知道,我们在‘铁砧号’里找到的那块数据板,那本舰长日志里,到底还隐藏着什么。”艾德里安缓缓道,“锈蚀守卫的数据库不完整,日志本身也残缺且被污染干扰。我们需要最专业的分析,找出关于‘基座’,关于其他钥匙碎片,关于这一切根源的…哪怕一丝一毫的线索。”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而且,我需要知道侵入我伤口的这种‘污染’,究竟是什么,以及…如何彻底清除它。” 这不仅关乎他个人的生死,更因为,他可能是现在唯一一个,以“身体”承载了部分钥匙与“基座”污染交互信息的人。他本身,可能就是一个需要被仔细研究的“样本”,甚至…一个潜在的“信标”。
指南针沉默了几秒,似乎在评估风险与必要性。最终,她点了点头:“了解。航线重置中。预计抵达‘织网者’前哨站时间…约52小时。我会将我们的决定和初步行动报告加密发送给协议,但会延迟24小时,以增加行动隐蔽性。”
“很好。”
飞行器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微不可察的弧线,改变了航向,驶向更深邃、更未知的星域。
艾德里安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试图休息。但后背的伤口隐隐作痛,脑海中,那冰冷低语如同背景噪音般挥之不去,而更深层的不安,则来自于他刚才发现的那些无声信号。
他们以为自己摧毁了钥匙,阻断了一场灾难。但或许,他们只是按下了一个更宏大、更黑暗剧本的…播放键。
漂流仍在继续,而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在视线之外的海平线上积聚起第一片乌云。冲突的性质,正在从求生存、毁证据,转向主动探寻那令人绝望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