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箐点头,纵身跃入激流。冰冷浑浊的河水瞬间将她淹没,她憋住气,双手交替用力,依靠绳索牵引,对抗着水流的拉扯,奋力向对岸挪动。水中不时有杂物撞来,她灵活地扭身躲避,身影在昏暗中起伏。
凌云和苏玉衡紧张地盯着。时间仿佛被拉长。终于,阿箐的手够到了对岸的岩石,她艰难地爬上去,解开腰间绳索,将其在那块突出的岩石上多绕了几圈,打了个死结,然后向这边用力挥手。
“快!绳子可能撑不住多久!”凌云对苏玉衡道。苏玉衡也不多言,抓住绳索,依样画葫芦向对岸而去。她身形不如阿箐灵便,但气息绵长,动作稳当,也安全抵达。
轮到凌云。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即将被洪水彻底吞噬的“旧伤”裂隙,锁链光芒已几乎熄灭,唯有裂隙深处那令人不安的黑暗依旧。他抓住绳索,怀中“逆鳞”的冰冷似乎与洪水的寒意产生了某种共鸣,让他手臂有些僵硬。他咬咬牙,跃入水中。
水流比刚才更加汹涌,似乎上游又有新的洪峰到来。绳索在重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凌云奋力攀爬,感到体力在寒冷和“逆鳞”寒意的双重侵蚀下迅速流失。就在他离对岸还有一丈多远时,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似乎是洞窟某处岩顶在洪水持续冲刷下坍塌了,更大的浪头猛扑过来!
绳索剧烈晃动,凌云手一滑,险些脱手!千钧一发之际,对岸的阿箐猛地扑出,半个身子探出岩台,死死抓住了凌云的手腕!苏玉衡也及时抓住阿箐的脚踝。两人合力,硬生生将凌云从汹涌的浪涛中拖了上来。
三人瘫倒在狭窄的岩台上,惊魂未定。回头望去,原来立足的那块岩台已被洪水彻底淹没,洞窟内水位更高了,轰鸣声震耳欲聋。
“快,看看这里有没有路!”凌云勉强撑起身子,看向那片引起他们注意的岩壁暗影。
靠近了看,那确实不是天然岩壁。暗紫色的滑腻附着物下,是人工修葺的痕迹,一个约半人高、两人宽的方形洞口被粗糙的石板半封堵着,石板与岩壁的接缝处糊着早已硬化失效的类似灰浆的东西,长满了更厚的怪异苔藓。若不是颜色细微差异和规整轮廓,极难发现。
“是人工封堵的洞口!”阿箐用短矛敲了敲石板,发出沉闷的实心声响,但边缘似乎有些松动。
“推开它!”凌云和苏玉衡也上前帮忙。石板沉重,且被附着物粘黏,三人用尽力气,才听得“嘎吱”一声刺响,石板被挪开一道缝隙,一股更加陈腐、但奇异的是,“墨秽”气息反而澹了许多的空气从内涌出。
缝隙勉强可容人侧身挤入。阿箐率先钻了进去,片刻后传来声音:“里面是通道!有石阶往上!”
希望!三人精神一振,依次挤入缝隙。凌云最后进入,回头看了一眼已被洪水占据大半的洞窟,那裂隙所在已完全被浊浪覆盖,只有偶尔冒出的几个漆黑气泡显示着它的存在。他不再犹豫,奋力将挪开的石板尽量推回原位,阻隔洪水,虽然可能挡不住多久。
通道内一片漆黑,但空气流通,脚下是开凿粗糙的石阶,向上延伸。他们点燃了最后备用的火焰,微光照亮前方。石阶陡峭,布满湿滑的苔藓,但明显是人工开凿,沿途甚至能看到壁上有早已锈蚀殆尽的金属灯盏托架。
“这可能是当年观星阁人员往来‘裂隙’观测点与上层其他区域的应急或工作通道,未被标注在主地图上,或者那份地图本就不全。”苏玉衡分析道,气息仍有些急促。
凌云捂着胸口,那里“逆鳞”的寒意依旧,但似乎随着他们远离核心裂隙,那股冰寒不再那么具有攻击性,反而变成了一种稳定的、持续的低温,像一块永不融化的寒玉贴身放着。他注意到,怀中那点微弱的银光,在这黑暗的通道里,似乎能照见极其有限的一点范围,光线冰冷而纯净。
他们沿着石阶艰难上行。通道并非直通,时有岔口,他们只能凭感觉选择向上坡度最明显的路径。不知走了多久,水声逐渐减弱直至消失,空气中的潮湿感稍减,那股腥甜味也变得似有似无。但另一种感觉逐渐浮现——寂静,一种沉重的、压抑的寂静,只有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在通道内回响。
终于,前方石阶到了尽头,连接着一条较为平坦的横向甬道。甬道一侧是天然岩壁,另一侧则出现了规整的石砌墙面,墙面斑驳,刻着一些模糊的图案,似乎是星辰或山川的简化符号,风格古拙。
“这里……好像是更早期的遗迹?”苏玉衡触摸着那些刻痕,“不像观星阁的风格,更古老。”
他们沿着甬道小心前进。怀中“逆鳞”的微光,似乎在某些刻痕前会略有明暗变化,如同呼应。
甬道尽头,是一扇半掩的、厚重的石门。石门由整块青灰色石头凋成,表面光滑,没有任何装饰,只在一人高的位置,有一个巴掌大小的凹陷,形状……竟与凌云怀中的“逆鳞”有几分相似!
三人停在石门前,面面相觑。
“这……”阿箐惊讶地看着那凹陷,又看看凌云的胸口。
苏玉衡神色凝重:“看来,我们闯入的,可能不是观星阁的应急通道,而是……通往这古老遗迹更深处的路径。这‘逆鳞’,或许是钥匙。”
凌云缓缓取出怀中的“逆鳞”。冰冷的触感在手心蔓延。靠近石门凹陷处,“逆鳞”表面的螺旋纹路似乎有微光流转,那凹陷的轮廓也确实与“逆鳞”边缘大致吻合。
是否插入?门后是什么?是生路,还是更深的秘密与危险?
身后的来路已被洪水断绝,前方石门或许是唯一的希望。但这明显的“钥匙孔”,以及“逆鳞”与它的感应,无不昭示着门后的事物绝非寻常。
就在凌云犹豫之际,寂静的甬道深处,那扇石门之后,隐约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绝非错觉的……金属摩擦声,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正在缓缓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