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还是不去？
“归一殿”的碑文，揭示了“定坤髓”（逆鳞）的真正用途和巨大风险，也指出了可能彻底解决问题的方向——但那“逆溯归源”之法，被先贤和历代观星阁值守者反复警告“险甚”。而他们三人，对此术的原理和操作几乎一无所知。
然而，洪水已封退路，外面的“墨源”裂隙污染仍在持续。怀中这枚“定坤髓”是唯一可能的关键。若不尝试弄清其用法，它便只是一块奇特的冰冷石头。
“我们必须下去看看。”凌云最终下定决心，“至少弄清楚‘仪轨之座’究竟是什么，需要什么条件。未必现在就要启动，但必须了解。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线索。”
苏玉衡赞同：“知己知彼。即便不用，了解其机制，或许也能从中得到加固封印或其他应对‘墨秽’的启发。只是务必万分小心，按照碑文警告，那里是风险核心区。”
三人稍作整理，将火绒尽力维持，朝着黑色石碑侧后方、金属塑像指示的那条向下甬道走去。
甬道入口被灯架挡住，需侧身挤入。里面是陡峭向下的石阶，盘旋延伸，深不见底。空气更加阴冷干燥，带着一种类似古老庙宇的香灰气息，但仔细分辨，隐约能感到一丝极微弱、极遥远的、与大裂隙处同源但性质似乎略有不同的“墨秽”感，仿佛经过层层过滤稀释。
盘旋向下约百余级台阶，前方豁然开朗，又是一个相对较小的石室。石室呈圆形，直径约十丈，穹顶高耸。这里没有荧光矿物，光线极其昏暗，全靠他们手中火绒。
石室中央，是一个隆起的、直径约三丈的圆形石台。石台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比碑文更加古老复杂的符文，这些符文沟壑中，残留着些许暗澹的、类似水银或某种金属凝固后的痕迹。石台正中心，有一个凸起的、莲花状的青铜座，花瓣雕琢精细，中心的花芯部位，恰好是一个与“定坤髓”（逆鳞）形状完全一致的凹陷！
这就是“仪轨之座”！
石台周围的地面上，按照特定方位，镶嵌着八块磨盘大小的、颜色各异的玉璧，玉质温润，即便在昏暗中也能看出不凡，但表面光泽黯澹，似乎能量已近枯竭。石室四壁光滑，没有任何装饰或出口，唯有他们下来的那条甬道。
三人走近石台，怀中的“定坤髓”震颤得更明显了，寒意丝丝缕缕透出。石台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更加凝滞沉重。
“就是这里了。”苏玉衡仔细查看石台上的符文和青铜座，又看了看周围八块玉璧，“看来启动‘逆溯归源’，需要将‘定坤髓’置于座中，并以特定方法激活，或许还需要这八块‘方位玉璧’提供能量或引导地脉……但看玉璧光泽，恐怕能量不足，强行启动可能失败甚至引发灾难。”
凌云站在石台边，看着那莲花青铜座，内心复杂。这就是先贤们留下的、可能解决一切问题的最终手段，却也可能是毁灭的开关。
就在他凝神观察时，阿箐忽然“咦”了一声，指着石室边缘一处阴影：“那里……好像有个东西，不太一样。”
两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石台东南方一块墨绿色玉璧的后面，紧贴着石室弧形墙壁的地面上，似乎有一小堆颜色更深的阴影，不像天然岩石。
凌云举着火绒靠近。火光映照下，那竟是一具蜷缩的人形骸骨！
骸骨身上的衣物早已朽烂成灰，只剩下些许深色痕迹和几片零星的、锈蚀严重的金属甲片。骸骨姿势蜷缩，头朝向石台方向，一只手臂骨向前伸出，似乎临死前还想努力够向什么。在其手骨前方的地面上，灰尘覆盖下，隐约能看到一些凌乱的划痕。
骸骨身旁，放着一个扁平的、用某种油布紧密包裹的方形物体，约一尺见方，保存相对完好。
“这里怎么会有人？”阿箐惊讶。
苏玉衡蹲下身，小心地检查骸骨和那个油布包裹：“衣物残留痕迹和甲片样式……很像观星阁高阶值守的服饰。可能是许多年前，某位来到此地的值守者。”她的目光落在那些地面划痕上，用手轻轻拂去灰尘。
划痕是用某种坚硬物在石地上刻出的字迹，深而凌乱，只有寥寥几行：
“玉璧……能量枯竭……反冲……无法控制……”
“错了……都错了……‘归源’非净化……是……同归……”
“后来者……勿信……勿启……逃……”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最后一笔拖得很长，显示出刻写者当时的无力与绝望。
“勿信？勿启？”凌云心中猛地一沉。这位不知名的前辈，似乎是在启动或试图启动仪轨时发生了可怕的意外，临死前留下了警告。
苏玉衡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归源非净化，是同归’……难道‘逆溯归源’的真正效果，并非净化‘墨源’，而是将一定范围内的所有东西，无论清浊，全部‘回归’到某种原始混沌状态？或者说……是毁灭性的湮灭？”
这个推测让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如果这才是“逆溯归源”的真相，那古代先贤留下此法，是作为与无法控制的“墨源”同归于尽的最后手段？而历代观星阁或许知晓部分真相，才一直不敢启用？
苏玉衡小心地解开那个油布包裹。里面是几册用特殊鞣制兽皮制成的书册，以及几块薄薄的玉板。兽皮书册字迹工整，是详细的观测记录和对“逆溯归源”仪轨的研究推算；玉板上则用极细的刻痕记录了一套复杂的心法口诀和能量引导图示，似乎是配合仪轨使用的。
她快速翻阅，脸色越发凝重：“这位前辈……名叫‘玄黓’，是约两百年前的一位观星阁大司辰。他穷尽心血研究此地仪轨，推算出一个结论：在特定地脉潮汐时段，以特殊方法引导，或许能降低‘逆溯归源’的风险，甚至导向有益结果。他冒险前来尝试……但显然失败了。记录显示，他当时发现八块方位玉璧因年代久远能量流失严重，已无法平衡仪轨力量，导致启动后能量反冲失控……他最后刻下的警告，恐怕是他的最终领悟。”
石室内一片死寂。只有火绒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怀中“定坤髓”持续传来的、仿佛与脚下大地共鸣的轻微震颤与寒意。
希望似乎就在眼前，却被告知可能是通往毁灭的陷阱。而不启动它，外面的污染仍在继续，他们也可能困死地下。
进退维谷。
就在这沉重的寂静中，一阵与之前金属摩擦声截然不同的、轻微但持续的“嗡嗡”声，忽然从脚下的石台内部传来，仿佛有什么深埋地下的东西，开始缓慢运转。与此同时，周围八块玉璧中的三块，竟同时泛起了极其微弱、仿佛回光返照般的朦胧光泽！
石室地面，传来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震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