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马鞭一挥,马蹄扬起尘土,朝着紫禁城方向疾驰而去,只留下百户瘫坐在地,冷汗浸透了后背。
穿过内城街巷,焦糊味愈发刺鼻。
临街商铺的门板被拆作柴火,绸缎庄化作灰烬,只剩焦黑的梁柱歪歪斜斜戳向天空。
街角处,几个衣衫褴褛的孩童正在争抢半截发馊的面饼,见着甲士经过,立刻如惊弓之鸟般钻进墙洞。
毛承克一行人数不多,无需住到城外的军营,刘之纶便帮忙安排到了兵部下属的馆驿里。
一行人安顿妥当后,刘之纶正好当完值过来。
“毛将军,这次皇上召你觐见乃是打算将东江军作为表率,你可要好好把握住这次难得的机会呀!”刘之纶满面春风哈哈笑道。
“表率?” 毛承克冷笑一声,“皇上不过是想借东江军的胜仗,堵那些言官的嘴罢了。”
他伸手拨弄炭盆,火星溅起又熄灭,恰似朝中局势明灭不定,“倒是袁督师下狱一事,侍郎可知道详情?”
刘之纶的笑容骤然收敛,凑近压低声音:“将军,慎言啊!”
接着他又顿了顿道,“今早司礼监传来消息,袁大人除了‘纵敌入关’‘私通议和’,更有人翻出他五年前写给皇太极的密信……”
他目光落在毛承克按在剑柄上的手上,“毛将军,令尊在皮岛整军经武,此次你带兵入关又力挫后金,皇上对东江的期许,可远在关宁之上。”
毛承克的手指骤然收紧。
穿越前他便知道,历史上毛文龙若不死,东江军必能成为后金心腹大患。
此刻父亲正在皮岛厉兵秣马,而袁崇焕却因擅自议和、纵敌深入的罪名入狱,正是东江军崛起的良机。
“袁崇焕在广渠门与鞑子互砍时,可曾想过京畿百姓的死活?” 毛承克忽然起身,“他带着关宁铁骑绕城而走,任由皇太极在通州烧杀三日,这不是纵敌是什么?”
刘之纶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份塘报:“更有人密报,袁崇焕曾派人与皇太极密谈,承诺‘五年平辽’不过是虚言哄骗。”
他望着毛承克逐渐冷下来的脸色,忽然压低声音,“令尊当年在皮岛屡立战功,却因袁崇焕的‘尚方剑’险些丧命 —— 如今皇上对袁崇焕的猜忌,正是东江军洗清‘跋扈’污名的机会。”
毛承克目光一亮。
穿越后他拼死救下毛文龙,父亲虽未被斩,但袁崇焕的 “斩帅立威” 仍是东江军上下的心头刺。
此刻借袁崇焕下狱,正好将东江军塑造成 “忠君报国” 的典范。
“明日廷议,我会呈递一份《蓟州之战复盘疏》。” 毛承克忽然开口,“详陈袁崇焕在通州按兵不动、错失截击良机的过失。”
他从行囊中取出一卷手绘地图,上面用朱笔标注着后金撤军路线与关宁铁骑的停滞点,“届时还请侍郎帮我呈给陛下。”
刘之纶接过地图,看见图角处密密麻麻的小楷:“己巳年十一月十七,袁崇焕部距后金辎重队仅三十里,却逗留两日……诸如此类可疑的地方甚多。”
他抬头时眼中略有疑惑,“将军为何如此清楚皇太极和袁崇焕的出兵路线?”
毛承克早想好答案,面色不变回道,“袁崇焕和皇太极的行踪众人皆知,我只不过是在补充了一下我军夜不收打探到的细节罢了。”
刘之纶点头,似是认同他的解释,旋即眼中带着赞许道:“将军此疏,比弹劾更厉害 —— 直击袁崇焕‘纵敌’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