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远领着一群身着深色儒衫的士绅代表,齐齐跪在了冰凉的金砖上。
为首的江南士绅领袖顾炎武,须发皆白却脊背挺直,手里捧着一本线装厚重的《请归政疏》,米黄色的宣纸封面被门外带进的雨水打湿一角,晕开淡淡的墨迹,却依旧透着沉甸甸的政治分量。
“殿下,”顾炎武的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每一个字都像敲在铜钟上,清晰地传遍空旷的大殿。
“自殿下在南京建制以来,已逾十载。这十年间,您扫平后金、击退倭寇、拓土南洋,大华国泰民安,百姓丰衣足食,正是践行‘民主共和’之初衷的最佳时机。”
“昔日您在明孝陵前立誓‘暂代国政以安天下,待四海升平即归权于民’,此誓言犹在耳畔回响。”
“如今日本全域已入大华版图,欧洲援军亦顺利开拔,天下大势已定,还请殿下归还权柄于国会,让百姓真正实现‘主权在民’的愿景。”
他话音刚落,身后二十余名士绅便齐声附和,“请殿下归政!”的呼声撞在殿宇梁架上,震得檐角垂下的水珠都簌簌落下,在地面砸出细碎的水花。
毛承克将捷报轻轻放在龙案上,鎏金的龙纹镇纸压住边角,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纸面。
那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吴三贵率领的虎贲师先头部队已与郑森的中欧自由军在普斯科夫城外会师,首次协同作战便重创俄军一个精锐炮兵旅,毙敌两千余人,缴获炮弹三百余发。
他抬眼看向丹陛之下的顾炎武,目光平静得像深冬的湖面,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顾先生当年在苏州举义,振臂高呼‘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话我一直记着。”
“可先生今日只看到日本已定、援军已发,却没看到欧洲沙俄尚有百万大军盘踞东欧,彼得四世还在调集粮草准备反扑;”
“没看到日本北海道的德川残部躲在雪山里,靠着沙俄的暗中接济苟延残喘。这时候谈‘归政’,是让国会里那些连战场都没见过的书生去指挥前线浴血的将士?”
“还是让刚安稳了没两年的百姓,再重新陷入战乱流离之苦?”
顾炎武猛地挺直脊梁,膝盖在金砖上磨出轻微的声响,高声反驳道:
“殿下此言差矣!国会之中绝非尽是书生!”
“徐议长曾镇守辽东三年,击退过后金的三次进攻;”
“陈侍郎主持江南制造局,神威快炮、连发火铳皆出自他手,此二人皆是懂军事、通政务的栋梁之才,何愁无人理事?”
“倒是殿下久掌大权,如今‘执政’的任期已超出开国时定下的宪法规定两年,再不退位,不仅于法不合,更恐落‘贪恋权柄’之嫌。”
“江南的士子们都在议论,说殿下要效仿前朝朱元璋,由‘执政’变‘皇帝’,这话传得沸沸扬扬,寒了天下士子的心啊!”
他说着,将《请归政疏》举过头顶,“这疏上有江南十八府士绅的联名签章,恳请殿下以大局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