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徒弟们七手八脚地捆野猪,铁褚摸了摸胳膊上的肌肉,那里依旧坚硬如铁。他想起年轻时武师说的话,想起母亲临终的眼神,忽然觉得,这铁布衫哪是什么金丹妙法,不过是把“好汉”两个字,融进了筋骨里,刻进了血脉中。
风又起了,吹得松涛阵阵。山下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那是村里的娃娃在晒场上放风筝。铁褚望着那高飞的风筝,脸上露出了笑意。
这世上哪有什么刀枪不入的神话,不过是有人愿意用一身筋骨,为身后的人撑起一片安稳天地。就像这黑风口的老松,根扎得越深,越能抵挡狂风。
铁褚蹲在青石板上,看着自己映在溪水里的影子发愣。水面被风揉出细碎的褶皱,他那身黑黢黢的皮肤就跟着晃啊晃,像块没烧透的炭。手里那根铁杵沉甸甸的,磨了三个月,磨得虎口生疼,却只在底端磨出个模糊的圆头,离老婆婆说的“针”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我是谁呢?”他又在心里念叨这句。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可自从上个月在山脚下听了那两个行脚商人聊天,这念头就跟春天的草似的,在他心里疯长。那两人说,东边有个读书人,考中了状元,披红挂绿游街,满城人都喊他“文曲星”;西边有个铁匠,打出来的刀能劈断铜钱,江湖人都叫他“铁判官”。他们都有个响当当的名号,像块烙铁似的,把“是谁”这事儿焊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