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的沉默。
最终还是老者修养深厚,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着笑容,婉拒道:“小友好意心领了,老朽……不嗜甜食。”
“哦,那可惜了。”林守拙从善如流地把跳跳糖倒回自己嘴里,嚼得嘎嘣响,还露出享受的表情,“嗯,还是童年的味道。”
老者眼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他发现自己有点摸不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路数了。是深藏不露、故意用这种荒诞的方式回避试探?还是真的……就是个有点特殊的普通人,脑回路比较清奇?
“小友性情……颇为率真。”老者斟酌着词句,“不知对如今这世间,诸多‘同道’隐匿,自然之力势微,有何看法?”
开始探听立场和世界观了。
林守拙把跳跳糖咽下去,拍了拍手上的糖粉,重新躺回摇椅,恢复那副懒洋洋的样子:“看法?没什么看法。我就想安安静静种我的花,卖我的草,偶尔喝喝茶,看看云。世间大道,自然兴衰,那是老天爷操心的事,我一个小花店老板,操心不着,也懒得操心。”
这话说得……简直像是退休老干部的佛系发言,但又隐隐透着一种“别来烦我”的意味。
老者目光闪动,还想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店门又被推开了。陈伯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惯常的和蔼笑容。
“哟,老白?什么风把你吹到我们这小社区来了?”陈伯像是很意外,又像是早就知道一样,熟稔地跟老者打招呼,“还找到小林这儿来了?怎么,看上他这儿的花了?”
被称作“老白”的老者看到陈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但脸上笑容不变:“陈主任,好久不见。偶然路过,感应到一些有趣的气息,便进来看看。这位小林老板,颇有些意思。”
“那是,小林可是我们社区的‘文明商户’苗子。”陈伯笑呵呵地走到两人中间,很自然地隔开了老白和林守拙的直线距离,“他这儿花养得好,人也踏实。老白啊,你们那些‘花花草草’的学问太深奥,可别把我们年轻人吓着。”
这话听着像闲聊,实则暗含警告:别在这儿搞事,这孩子我罩着,而且他不想掺和你们那些事。
老白深深看了陈伯一眼,又看了看已经闭上眼睛似乎准备小憩的林守拙,知道自己今天的“接触”只能到此为止了。有陈建国这个“官方平衡者”在,他不能,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陈主任说笑了,只是交流而已。”老白对陈伯点点头,又转向林守拙,“小林老板,今日叨扰了。他日有缘,再会。”
说完,他也不再多言,对苏瑶也微微颔首示意,便转身飘然离去,那些种子木雕挂件随着他的步伐发出规律的轻响,渐渐远去。
等老白走远,陈伯才转过头,对林守拙没好气道:“你小子,差点把‘跳跳糖外交’搞出来?”
林守拙睁开一只眼:“不然呢?跟他探讨‘自然之力式微’的哲学问题?我退休了,陈伯。”
陈伯瞪了他一眼,又看向还处于震惊消化状态的苏瑶,放缓语气:“小苏,刚才那位……是有些特殊爱好和本事的民间人士,以后要是再遇到类似的人,直接告诉我或者你老板,别自己应付。”
“明白了,陈主任。”苏瑶连忙点头。
陈伯又待了一会儿,喝了杯苏瑶倒的茶,闲聊了几句社区事务,才背着手离开。
店里恢复安静。
苏瑶走到林守拙身边,小声问:“老板,刚才那位白老先生……他真的是……”
“嗯,算是‘那边’比较讲道理、也爱摆架子的一派。”林守拙懒懒道,“用他们的说法,叫‘自然行者’或者‘德鲁伊’变种。比用阴损法术害狗、搞水电表的那伙,档次稍微高点,但也麻烦。”
“那他来是……”
“试探,加可能的话,拉拢。”林守拙嗤笑一声,“看我够不够格加入他们的‘自然保护协会’,或者至少别碍他们的事。毕竟,我这种‘古老而尊贵’的气息,在他们眼里可是稀罕物。”
“那您给他跳跳糖……”苏瑶想起刚才那一幕,还是觉得有点魔幻。
“不然呢?给他露一手,然后被他缠上,三天两头来论道?”林守拙翻了个白眼,“对付这种自视甚高、讲究格调的老家伙,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按他的套路出牌。用最俗气、最不着调的方式,打断他的节奏,让他怀疑人生。你看,效果不是挺好?陈伯不也来得挺及时?”
苏瑶恍然大悟,佩服得五体投地。老板这哪里是佛系,分明是深谙各种套路并擅长用最省力的方式破解啊!
“不过,”林守拙坐起身,看向窗外老白离开的方向,眼神微凝,“他既然露面了,说明幕后那帮人,策略又变了。从暗中打压,变成了明面接触加试探。接下来,要么是更‘高级’的接触,要么……就是更不留情面的清场了。”
“那我们……”
“按原计划。”林守拙重新躺下,“举报信该发就发,采访能上就上。他们玩他们的‘自然之道’,我们玩我们的‘人间规则’。看谁先受不了。”
他顿了顿,补充一句:“另外,让爬山虎‘朋友们’最近多留意点,有没有什么‘不自然’的植物在附近扎根。比如……长得特别快,或者颜色特别怪的野草、藤蔓之类的。”
苏瑶神色一凛:“您是担心……”
“以防万一。”林守拙闭上眼睛,“毕竟,对‘自然行者’来说,让一片区域‘自然’地变得不适合普通人居住,方法可太多了。”
他的退休生活,似乎又要迎来新的“自然挑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