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污染的消退比想象中快。
香樟树不“流血”了,王大爷的“驱虫蒜”一夜窜高一尺,沙坑的红蘑菇被专家定性为“罕见但毒性有限的野生菌”,清除了事。
社区恢复了平静,但关于我花店的谣言却愈演愈烈。
有人说我懂邪术,有人说我养蛊,最离谱的说我那盆千年睡莲是妖怪,半夜会变成美女出来唱歌。
苏瑶的采访视频在本地生活频道播出了,反响热烈。
视频里,我顶着“佛系花店老板”的人设,认真科普植物知识,并展示了如何用“古法”配制驱虫植物水。
结果第二天,我店里所有能驱蚊的盆栽被抢购一空。
连那盆脾气最臭的仙人球,都被一个坚信它能“镇宅辟邪”的大妈高价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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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尘蔓”的工作卓有成效。它银灰色的藤蔓悄无声息地在社区地下和墙根蔓延,如同最耐心的清洁工,一点点吸收、转化着那些被恶意催生出的枯萎与腐败气息。店门口的香樟树不再渗出暗红色树脂,虽然叶子还没长回来,但树皮上的裂口开始愈合,透出一股顽强的生机。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甜腥腐臭味也消散了。
王大爷将信将疑地种下了林守拙给的“驱虫防病蒜”,结果隔天早上就惊叫着喊老伴来看——那蒜苗竟一夜之间蹿了快一尺高!翠绿挺拔,蒜香浓郁得隔老远都能闻到,更重要的是,原本围绕着烂葱蒜盆飞舞的苍蝇蚊子,全都不见了踪影。王大爷乐得合不拢嘴,逢人就夸小林老板给的种子好,是“高科技”。
沙坑的红蘑菇在疾控和林业专家联袂检查后,被定性为某种“受近期局部小气候异常影响的罕见野生菌种,有一定接触毒性,但扩散风险低”。专业人员进行了彻底清理和消杀,解除了警戒。家长们松了口气,孩子们虽然失去了一个“探险乐园”,但很快又被新的玩具吸引。
看起来,这场突如其来的“自然危机”似乎就这么有惊无险地过去了。陈伯忙前忙后,又是组织消毒,又是安抚居民,还要应付上面询问,累得够呛,但看向“忘忧园艺店”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和一丝无奈——这小子,擦屁股还得我老人家来!
然而,物理上的污染容易清除,人心里的“污染”却开始发酵。
尽管官方给出了解释,尽管香樟树好转、王大爷的蒜苗成了新景,但关于“忘忧园艺店”以及老板林守拙的种种离奇猜测,却在社区大妈大爷的茶余饭后、网络业主群里悄悄传播开来,并且版本越来越离谱。
“你们说怪不怪?那树就在他店门口‘流血’,他店里的花反而一点事没有!”
“我听说啊,那小林老板会看风水,懂些歪门邪道,那树是替他挡了灾!”
“何止啊!我孙女说,她同学晚上路过,好像听到他后院里有人唱歌,声音飘飘忽忽的,可能就是那盆最大的莲花变的!”
“养蛊!肯定是养蛊了!不然那些毒蘑菇怎么偏偏长在沙坑?肯定是他弄出来的!”
“怪不得对面‘芳菲阁’开张后,他家生意没受啥影响,指不定用了什么手段……”
谣言如同蔓草,在缺乏阳光的角落滋生。有好奇的、有猎奇的、也有单纯因为近期怪事而心生不安,需要找一个“合理”解释和宣泄口的。苏瑶很快从几个来买花时眼神躲闪、言语试探的顾客那里察觉到了这股暗流,气得晚饭都少吃了一碗。
“老板,他们怎么能这么胡说八道!”苏瑶把听到的几个版本转述给林守拙,愤愤不平,“什么邪术养蛊,还莲花精唱歌?我们后院那睡莲除了喷水,什么时候唱过歌?!”
林守拙正给那盆“净尘蔓”修剪过于旺盛的枝叶(免得它把邻居家墙根都占了),闻言头也不抬:“人民大众的想象力是丰富的,尤其在缺乏娱乐的时候。说明咱们社区文化生活还不够充实。”
“老板!这都影响咱们声誉了!长期下去,谁还敢来买花?”苏瑶急道。
“不急。”林守拙剪下一段银灰色藤蔓,在指尖绕了绕,那藤蔓竟自动蜷缩成一个小巧的手环,泛着淡淡微光,“你那个采访,不是今晚播吗?”
苏瑶一愣:“是啊,本地生活频道《都市匠心》栏目,今晚八点。可那是讲小微商户创业和特色经营的,跟辟谣……”
“看了再说。”林守拙将藤蔓手环放在一旁,“对了,明天可能会有不少人来买驱蚊的植物,你提前备点货。普通薄荷、驱蚊草、天竺葵什么的,用我前几天配的那桶‘增效水’浇一遍就行。”
苏瑶将信将疑,但还是去准备了。
晚上八点,苏瑶准时打开店里的老旧电视机,调到了本地频道。
《都市匠心》栏目开始,这期主题是“闹市中的绿洲——特色花店如何打造差异化竞争力”。主持人先是介绍了“忘忧园艺店”的基本情况,提到其“古朴雅致”的风格和“品种特别”的植物。
然后镜头给到了林守拙。他今天难得穿了件素色的中式上衣,坐在他那把标志性的摇椅上,背景是绿意盎然的店内陈设,氛围营造得相当不错。面对镜头,他丝毫没有苏瑶预想中的紧张或僵硬,反而有种松弛的、属于手艺人的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