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屏息看着。她能感觉到,老板身上那种平时懒洋洋的气息,在接触到这截木头时,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几秒钟后,林守拙睁开眼睛,表情有点古怪,像是想笑,又像是有点无语。
“怎么样,老板?这真是宝贝?”苏瑶好奇地问。
“宝贝……算是吧。”林守拙掂了掂手里的木头,“至少,送礼的人认为是,而且花了不小代价才弄到手。这确实是经历过极强大天雷轰击、并且内部恰好蕴含特殊灵性物质的树木残骸。所谓的‘七彩琉璃光’,是雷火之力与树木本身某种稀有矿物结合产生的异变。‘寂灭中藏新生’也没说错,这木头最核心处,确实还锁着一丝极其微弱的、被雷霆淬炼过的木灵本源,没彻底死透。”
“那岂不是很厉害?”苏瑶眼睛发亮,“上古灵根啊!”
“厉害?”林守拙嗤笑一声,随手把木头往柜台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这玩意,放我巅峰那会儿,当柴火烧都嫌它烟大有杂质,呛鼻子。所谓的‘上古灵根’,顶多是有点年头的栎木或者青檀,沾染了点地脉灵气,勉强开了点灵智,结果没扛过天劫,被劈成这德行了。”
苏瑶:“……” 老板,您这口气是不是太大了点?
“不过,”林守拙话锋一转,摸了摸下巴,“在如今这时代,这确实算得上是一件难得的‘奇物’。里面那丝被雷劈过的木灵本源,虽然弱得快散了,但性质特殊,如果落到懂行的、修炼木属性或雷属性功法的人手里,稍微提炼引导一下,或许真能炼出一件不错的法器胚子,或者用来参悟点雷霆生灭的道理。”
他拿起那张信笺,看着那个复杂的藤蔓星辰徽记:“送礼的人,眼光和见识是有的,手段也够。能定位到这种‘奇物’,还舍得拿出来当敲门砖……所图非小啊。”
“那……我们要收下吗?”苏瑶问,随即想起什么,“对了,老板,这属于赠与吧?这么贵重的东西,税务上……”
林守拙被她的脑回路逗乐了:“苏总,你现在考虑的不是该不该去税务局申报‘偶然所得’,而是该想想,人家送了这么一份‘沉甸甸’的厚礼,后面会跟着什么‘请求’。”
他把玩着那截“涅盘雷击木”:“共参造化?素茶清谈?说得挺好听。无非是看硬的不行,来软的了。想接触,想试探,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道行’,有什么‘喜好’,能不能‘合作’,或者……能不能被‘利用’。”
“那我们怎么办?不理他?还是把这木头……退回去?”苏瑶看着那截木头,觉得像个烫手山芋。
“退?干嘛退?”林守拙笑了,“送上门的好东西,不要白不要。这木头虽然我看不上,但里面的那丝雷击木灵本源,提取出来,给你做个安神定惊的小挂件倒是挺合适,免得你下次再被什么阿猫阿狗吓到。”
苏瑶心里一暖,但随即又担心:“可是,收了礼,不就等于默认了他们的‘接触’?”
“谁说的?”林守拙把木头塞回恒温箱,随手盖上,“礼,我收了。人,我没空见。茶,更没兴趣喝。他们喜欢送,就让他们送呗。下次要是再送,你看得上什么,随便挑,就当员工福利了。”
苏瑶:“……” 老板,您这脸皮厚度和操作,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不过,”林守拙把恒温箱推到柜台底下(苏瑶已经懒得吐槽这个柜台底下的容量了),“人家送了礼,咱们好歹也得有点‘回响’,不然显得咱们没礼貌。”
他走到后院,从千年睡莲缸里,摘了一片边缘最完整、颜色最莹润的莲叶。又到墙角,从那丛“荧光苔”里,掐了一小撮最亮的苔藓孢子。
回到店里,他找来一个之前装茶叶的空心小竹筒,把莲叶叠好塞进去,又把苔藓孢子撒在上面,然后封好口。
“苏瑶,找个同城快递,把这个送到这个地址。”林守拙随手在便签纸上写下一个地址——那是之前老白拜访时,他通过植物网络捕捉到的、对方在城内的一处临时栖息落脚点,大概率是个安全屋或者联络点。
“里面放张纸条,就写……”林守拙想了想,“‘礼尚往来。叶可清心,苔映微光。店主俗务繁忙,无暇论道,心意已领,勿念。’”
苏瑶接过竹筒和地址,觉得这“回礼”是不是太寒碜了点?一片叶子一撮苔藓孢子,换人家一截听起来就很牛掰的“上古灵根残骸”?
但她还是照办了。老板的心思,她现在还猜不透,但照着做总没错。
同城快递发出后,林守拙就像没事人一样,继续他的浇花喝茶大业。只是偶尔,他的目光会扫过柜台底下,嘴角微翘。
“拿柴火来换我的莲叶和苔藓……这生意,做得。”
而城市另一端,那个藤蔓星辰徽记所属的隐秘据点内。
一位身着素雅长袍、气质出尘的中年男子(并非老白),收到了那个小小的竹筒快递。他打开竹筒,看到里面普普通通的莲叶和苔藓孢子,以及那张字条,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失笑摇头。
“莲叶……荧光苔……礼尚往来……”他拈起那片莲叶,仔细感受,眼中渐渐露出惊异之色,“这莲叶……生机之纯净绵长,远超寻常灵植!这苔藓孢子,竟也蕴含一丝安定神魂的微光之力……看似普通,实则精妙内蕴,举重若轻。”
他又看了看字条上“俗务繁忙,无暇论道”八个字,品味着其中那份疏离与淡然。
“柴火换灵叶……看来,这位‘林道友’,不仅实力深不可测,性子也是……有趣得紧。”中年男子将莲叶小心收起,眼神深邃,“也罢,既然暂时不愿深交,那便……徐徐图之。至少,这份‘回礼’证明,他并非完全拒人千里。而且……”
他看向那撮荧光苔藓孢子,若有所思。
“能随手送出此等蕴含‘神念安抚’之效的苔藓……他对生命本质的理解,或许比我们想象的,更加接近……本源。”
一场以“礼物”为媒介的无声对话,就此展开。一方送上沉重而炽烈的“劫后余烬”,另一方回以轻灵而润泽的“一叶微光”。
高下或许未判,但态度,已然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