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林守拙的生物钟比闹钟还准。
他穿着宽松的亚麻居家服,趿拉着拖鞋走到阳台。晨雾还未散尽,整座城市半睡半醒。他伸了个懒腰,指尖无意识地在空气中划了个古老符号——那是催动晨曦朝露凝聚的小术法,退休前他常用这招灌溉神苑里的奇花异草。
现在?现在他用这招给阳台上的小番茄浇水。
露珠像被无形之手牵引,精准地落在每一片叶子上。那几株番茄苗肉眼可见地抖擞精神,枝头新开了两朵嫩黄花苞。
“慢慢长,不着急。”林守拙对着番茄苗念叨,“长得太快邻居该怀疑了,楼下王阿姨昨天还问我要不要买她老家亲戚的‘特效肥’。”
番茄苗的叶子微微卷了卷,像是在点头答应。
这是林守拙退休第三年的普通早晨。如果忽略他能和植物聊天、能用意念收集露水、以及阳台上那盆“听”完早间新闻会晃叶子的君子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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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忘忧园艺店”准时开门。
风铃还没挂稳,第一个客人就闯了进来——不是顾客,是苏瑶。
她今天穿了身象牙白西装套裙,长发挽成利落发髻,手里却拎着个与一身精英打扮极不相称的藤编野餐篮。
“早饭。”她把篮子往柜台上一放,语气自然得像这是每日例行公事,“巷口新开的粤式早茶,虾饺和流沙包还不错。”
林守拙正在给一排多肉植物挨个“体检”——其实就是用手指轻触叶片,感受它们的生命状态。闻言抬头,挑了挑眉:“苏总,您这是把我这儿当食堂了?”
“是谢礼。”苏瑶拉开椅子坐下,自顾自从篮子里取出还温热的餐盒,“昨天那株蝴蝶兰,今早开了七朵花。我办公室其他植物全扔了,反正也救不活。”
“真浪费。”林守拙摇头,洗了手走过来,“那些只是被阴性能量波及,晒两天太阳就能缓过来。”
“你会救?”苏瑶抬眼看他,眼里有光。
“不会。”林守拙坐下,夹了个虾饺,“我开店是做生意的,又不是开慈善植物医院。救一株祖传蝴蝶兰是情分,救一办公室绿萝是亏本买卖。”
他说得理直气壮,苏瑶却被逗笑了。这男人总能一本正经地说出最不着调的话。
“那如果我买新的呢?”她问,“你这儿有什么适合放办公室的?要大盆,好养活,能镇场子——顺便,”她顿了顿,“能防小人那种。”
林守拙咀嚼的动作停了半秒。
“苏总,”他咽下虾饺,慢悠悠道,“我们卖的是植物,不是护身符。”
“我知道。”苏瑶盯着他,“但你的植物……不太一样。”
空气安静了几秒。只有门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和店内植物们无声的生命脉动。
林守拙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忽然笑了:“行吧。看在虾饺味道不错的份上,给你推荐点‘特别能活’的。”
他起身走向店内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摆着几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绿植。苏瑶跟着走过去,发现那些植物虽然普通,但叶片格外油绿饱满,光是站在旁边,就感觉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龙骨。”林守拙拍了拍一盆长得像仙人掌但顶端有分枝的植物,“耐旱耐阴,一个月不浇水都死不了。放办公室东南角,按风水说能聚财——当然,封建迷信听听就算了。”
他又指向旁边一盆叶片厚实、呈莲座状排列的植物:“玉树。这个更皮实,掉片叶子插土里就能活。放窗边,挡煞。”
苏瑶认真听着,甚至拿出手机备忘录记笔记。她这副模样让林守拙觉得有趣——一个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女总裁,此刻像认真听课的小学生。
“最重要是这盆。”林守拙弯腰,从架子最底下搬出个陶土花盆。盆里种着株枝叶舒展的小树苗,叶片是少见的银绿色,在光照下泛着细碎光泽。
“这是什么?”苏瑶好奇。
“我自己培育的品种,还没起名。”林守拙说,“特点是生命场特别稳定,能中和周围紊乱的能量——通俗说,就是摆在旁边,能让人心平气和,不容易被负面情绪影响。”
他没说的是,这株“未命名品种”其实掺了一丝他当年培育神树“建木”时留下的边角料基因。虽然经过无数代杂交稀释,但那份稳定生命场的特性还在。
苏瑶眼睛亮了:“就它了。多少钱?”
“不卖。”林守拙把花盆放回原处。
苏瑶愣住。
“送你。”林守拙转身走回收银台,“条件是,以后别老拿这种‘防小人’的问题来烦我。我就是个开花店的,不是什么风水大师。”
苏瑶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问:“林守拙,你知不知道赵天宇昨天吐血住院了?”
林守拙正在泡茶的手顿了顿。
“哦?是吗?”他语气平淡,“年轻人火气大,吐血降降火也好。”
“他家对外说是急性胃炎。”苏瑶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但我有朋友在医院,说赵天宇送急诊时,嘴里一直在念叨‘反噬’、‘不可能’什么的。而且——”
她顿了顿:“他病房里那盆探望用的鲜花,三分钟内全枯了。护士换了一盆,又枯了。”
林守拙把泡好的茶倒进两个杯子,推给苏瑶一杯:“苏总,你想象力太丰富了。花枯了可能是病房空调开太大,或者花本身就不新鲜。”
“那盆蝴蝶兰开花的时候,我办公室的温湿度计显示一切正常。”苏瑶接过茶杯,没喝,只是看着他,“林守拙,你到底是什么人?或者说……你根本不是人?”
这话问得直白又尖锐。
林守拙笑了。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抬眼时,瞳孔深处似有金色涟漪一闪而过。
“苏瑶,”他第一次叫她的全名,语气带着某种古老的、难以言说的韵律,“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对凡人没好处。”
他喝了口茶,又恢复那副懒洋洋的店老板模样:“这茶不错吧?我自己配的安神茶,三十八一包,买五送一,要不要带点回去?”
苏瑶盯着他看了足足十秒,最后也笑了。
“行,买五包。”她说,“再要那盆银叶子的小树苗——你说送我的,不能反悔。”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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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市中心私立医院vip病房。
赵天宇脸色惨白地靠在床头,手背上打着点滴。病房里站了三个人:一个穿唐装、手捻佛珠的老者,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年轻男人,还有个穿着病号服、嘴角还带血渍的瘦削男人——正是昨晚被反噬吐血的施术者。
“张大师,您看……”赵天宇看向唐装老者,语气恭敬中带着急切。
张大师缓步走到窗边那盆枯死的百合前,伸出两指在枯萎的花瓣上虚拂而过。他眉头紧皱,捻佛珠的速度快了几分。
“好霸道的反制。”他沉声道,“不仅破了你徒弟的‘阴蚀术’,还顺着术法联系逆向追溯,一击震伤施术者本源。这手段……至少是筑基巅峰,甚至可能是金丹前辈。”
“金丹?”赵天宇瞳孔一缩,“这怎么可能?苏瑶身边怎么会有这种人物?!”
“未必是苏瑶身边的人。”张大师转身,目光锐利,“也可能是路过的高人,看不惯这种下作手段,随手破了。天宇,你这次太冒失了。用术法对付凡人,本就是圈子里的大忌,更何况对方可能有高人庇佑。”
赵天宇咬牙:“我只是想给苏瑶一点教训,让她知道离了我赵家,她在江城寸步难行!谁知道……”
“现在知道了。”张大师语气冷淡,“这事到此为止。对方既然只反噬施术者,没直接找上你,说明还留了余地。你若再纠缠,下次吐的就不只是血了。”
“可是——”赵天宇不甘心。
“没有可是。”张大师打断他,从袖中取出个小玉瓶放在床头,“这里有三颗养元丹,每日一颗,能帮你固本培元。至于你损失的那些‘东西’……”
他看了眼墙角那个黑色手提箱——里面装着赵天宇这些年收集的、用来施展某些手段的“特殊物品”,今早全部失去灵性,成了废品。
“就当买个教训。”张大师淡淡道,“能在不知不觉间,隔空废掉你所有法器的高人,不是赵家惹得起的。就算你父亲亲自出面,结果也一样。”
赵天宇拳头紧握,指甲陷进掌心。
他不甘心。从来都是他赵天宇让别人吃亏,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憋屈?
“大师,”他忽然抬头,“如果我……不直接对付苏瑶,而是从别的方面施压呢?商业手段,正当竞争,这总不违反‘规矩’吧?”
张大师看了他几秒,缓缓点头:“凡人间的商业争斗,自然无妨。但你记住,别再动用任何术法手段。那位高人既然盯上你了,你再用,就是找死。”
“我明白。”赵天宇眼中闪过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