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清晨七点半,忘忧园艺店的门被敲得震天响。
不是按门铃,是“砰砰砰”的砸门,力道之大让人怀疑门板下一秒就要裂开。
林守拙正在厨房煮蘑菇粥,闻声擦了擦手去开门。
门外站着三个人:一个五十岁左右、穿着工装裤、满脸怒气的男人;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人,正扶着他;还有一个……七十岁的老大爷?
等等,不对。
林守拙眯起眼睛仔细看。
那个老大爷穿着老年晨练服,头发花白,背有点驼,但脸……怎么那么像隔壁古董店的王老板?
“林老板!”五十岁男人开口,声音洪亮,“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林守拙认出来了,这是老王头的儿子,王志强,开装修公司的,人还不错,就是脾气暴。
“王哥,”林守拙让开门,“进来说,什么事这么急?”
三人进门。
那个“老大爷”一进门就东张西望,然后指着林守拙:“小林啊,你家养的那是什么玩意儿?昨天半夜钻我家店里去了!”
这声音……
确实是老王头的声音。
但老王头不是七十岁了吗?眼前这位虽然脸是老脸,但声音中气十足,走路带风,背也不驼了——不对,仔细看,他脸上皱纹都少了很多!
“王叔,”林守拙试探着问,“您……最近用什么护肤品了?”
“我护个屁的肤!”老王头一拍桌子,“我是问你,你家那会发光的猫是怎么回事!它把我家传了三代的古董钟给啃了!”
林守拙心里“咯噔”一下。
噬时兽?
它昨晚不是被关在阳台结界里吗?
他转头看向阳台。
结界完好无损。
但噬时兽……不见了。
“阿青!”林守拙喊了一声。
阿青从二楼跑下来:“师父,怎么了?”
“噬时兽呢?”
“在阳台……诶?”阿青跑到阳台看了一眼,愣住了,“昨晚明明在的!我睡前还检查过结界!”
林守拙揉了揉太阳穴。
他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噬时兽以时间为食,普通的结界对它来说,估计就像保鲜膜一样——看起来封住了,其实轻轻一戳就破。
“王叔,您慢慢说,”林守拙倒了三杯茶,“昨晚具体什么情况?”
老王头喝了口茶,情绪稍微平复了些:
“昨晚十一点多,我已经睡了,突然听到店里‘哐当’一声响。我起来一看,就看见一个发光的、像猫一样的东西,正趴在我那古董钟上啃!那钟是我爷爷传下来的,德国造,一百多年了,走时准得很!”
他越说越气:“我抄起扫帚就去打,那玩意儿‘嗖’一下就跑了,钻窗户缝出去的。我追出去看,它往你家方向跑了。”
王志强补充:“关键是,那钟被啃了之后,出问题了。”
“什么问题?”
“它……它倒着走了。”王志强的媳妇,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小声说,“从昨晚十一点开始,分针逆时针转,时针也倒着走。我爸一开始没注意,今天早上起来才发现——”
她指了指老王头:“我爸变年轻了。”
林守拙仔细看了看老王头。
确实,虽然还有老年人的外貌特征,但精神状态、动作灵活度,完全像是五十岁的人。而且仔细看,他头上的白发里夹杂着不少黑发,脸上的老年斑也淡了很多。
“不只是我爸,”王志强说,“今天早上,我家狗不认识我爸了,冲他汪汪叫。我媳妇一开始也没认出来,还以为是哪个远房亲戚来了。”
老王头苦着脸:“还有更离谱的——我今早去晨练,跳广场舞的老李头不跟我下棋了,说我是‘新来的’。我去包子铺买包子,老板娘少找我十块钱,说我看着不像常客……”
林守拙听明白了。
古董钟被噬时兽啃了,时间法则紊乱,导致钟开始倒着走。
而老王头常年待在店里,受到钟的影响,他的生理时间被倒退了二十年——从七十岁倒退到了五十岁左右的状态。
但外貌变化需要时间,所以他现在是“七十岁的脸,五十岁的身体”。
而周围熟悉他的人,记忆还停留在他七十岁的状态,所以认不出现在的他。
“这个问题……”林守拙斟酌着措辞,“确实有点麻烦。”
“何止麻烦!”老王头激动地说,“我老伴早上看见我,差点报警!说我是什么‘冒充老年人的骗子’!我儿子儿媳一开始也不信是我,非说我是整容了!”
王志强尴尬地咳嗽一声:“爸,那不也是为你好吗,万一是诈骗团伙的新手段……”
“我骗你个头!你三岁尿床的事我都记得!”
眼看父子俩要吵起来,林守拙赶紧打圆场:
“王叔,王哥,这事儿确实是我这边的问题。这样,我先去看看那个钟,看能不能修好。”
“你能修古董钟?”王志强怀疑。
“试试看。”林守拙说,“修不好我赔钱,按市场价双倍。”
听到这话,老王头脸色才好些:“那行,你去看看。要是真修不好……那钟至少值二十万。”
林守拙嘴角抽了抽。
二十万……
他又想找噬时兽“讨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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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头的古董店就在园艺店隔壁,只隔了两个门面。
店里堆满了各种老物件:留声机、收音机、旧家具、瓷器……空气中有股淡淡的樟木和灰尘混合的味道。
那架古董钟摆在最显眼的位置,确实很气派:近两米高,红木外壳,黄铜雕花,玻璃罩里能看见复杂的齿轮结构。
但现在,钟面上显示的时间是……倒退的。
分针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逆时针转动,时针也在缓慢倒退。
钟摆已经不摆了,静止在那里。
林守拙凑近看,在钟的底座上,发现了几道细小的牙印——银白色的,还泛着微光,确实是噬时兽的牙印。
“时间法则被啃掉了一部分,”他喃喃自语,“导致钟的‘时间流向’逆转了。”
“能修吗?”老王头紧张地问。
“能。”林守拙点头,“但需要点特殊材料。”
“什么材料?”
“和这个钟同龄的时间。”林守拙说,“简单说,我需要找到和这个钟同一时期的时间碎片,补上被啃掉的部分。”
王志强和媳妇面面相觑。
时间碎片?
这玩意儿上哪找去?
林守拙却已经有了主意。
他回到园艺店,上二楼阳台,从角落里翻出一个旧木箱。
箱子里装着他这些年收集的“杂货”——都是些看起来没用,但说不定哪天能用上的东西。
他翻找了一会儿,找出一个小布包。
打开,里面是一堆……沙子?
“师父,这是什么?”阿青好奇地问。
“时间沙。”林守拙说,“从各个时代的钟表里收集的时间尘埃。这一包是我五十年前收集的,正好是民国时期的。”
他抓了一小撮沙子,又找了几个其他材料:一片干枯的月桂叶、一小块生锈的怀表零件、还有……一根自己的头发。
“走吧,去修钟。”
回到古董店,林守拙让其他人退后,自己坐在古董钟前。
他先将时间沙撒在钟的牙印处。
沙子自动附着上去,填补了缺口。
然后,他把月桂叶放在钟摆上——月桂象征永恒,能稳定时间流向。
怀表零件放在齿轮旁——同类的机械,能引导修复。
最后,他拔下一根头发,用指尖点燃。
头发燃烧时发出青色的火焰,火焰飘向钟面,融入其中。
“咔嚓……咔嚓……”
古董钟内部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
钟摆开始缓慢摆动。
分针停止了逆时针转动,静止了几秒,然后……开始顺时针走动了!
虽然走得很慢,但方向对了。
“好了。”林守拙站起身,“钟修好了。不过它现在走得很慢,大概需要一天时间才能恢复正常速度。这期间,王叔您最好别离钟太近,免得再受影响。”
老王头看着恢复正常(虽然缓慢)的钟,松了口气:“修好就行,修好就行……那我现在这情况怎么办?”
他看着自己的手——还是老人的手,但握拳有力,青筋都不明显了。
“您这个问题……”林守拙想了想,“其实也不算坏事。您的身体机能倒退了二十年,现在相当于五十岁的状态。只要慢慢适应,对身体是有好处的。”
“可我这脸!”老王头指着自己的皱纹,“这头发!别人认不出来啊!”
“这个嘛,”林守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我自制的‘岁月膏’,每天早晚抹一点,一个月后,您的容貌会慢慢调整到与身体年龄匹配的状态。不过过程很慢,得耐心。”
老王头接过瓷瓶,半信半疑:“真有用?”
“您试试就知道了。”林守拙说,“要是没用,我店里那盆价值三十万的‘七色茶花’归您。”
听到这个保证,老王头才放心。
送走老王头一家,林守拙回到店里,脸立刻沉了下来。
“阿青,”他说,“把噬时兽找出来。”
阿青苦笑:“师父,它要是存心躲着,我们找不到的。它能操控时间,在我们发现它之前就能跑掉……”
“我有办法。”林守拙走到柜台后,打开一个抽屉,拿出一个小铃铛。
铃铛是青铜的,看起来很古老,表面刻着复杂的纹路。
“这是‘唤时铃’,”林守拙说,“摇动它,能发出只有噬时兽能听到的声音频率。它会以为是同类在召唤,会自己过来。”
他轻轻摇动铃铛。
没有声音。
或者说,人耳听不到声音。
但几分钟后,阳台的窗户被推开一条缝,一个银白色的小脑袋探了进来。
噬时兽回来了。
它小心翼翼地爬进来,钟表盘眼睛左顾右盼,看到林守拙严肃的表情,立刻怂了,缩在墙角不敢动。
“过来。”林守拙说。
噬时兽磨磨蹭蹭地走过来。
“昨晚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