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道阶试炼·万道叩心
本源海，玄黄之心。
当夏衍的身影穿透那层隔绝万古、流淌着混沌气流的朦胧光膜时，时间与空间的概念瞬间被剥离。眼前并非想象中的浩瀚海洋，而是一条悬浮于绝对虚无之上的阶梯。
阶梯通体由一种非金非玉、流淌着大道本源的暗金色物质构成，每一级都宽逾万丈，高不可测，向上延伸，直至没入视界尽头那片无法言喻、仿佛孕育着宇宙终极奥秘的混沌光晕之中——那便是本源海真正的核心。
三千道阶！
这便是通往玄黄大宇宙最终奥秘的试炼之路！
甫一踏上第一级道阶，夏衍便感觉自己如同被投入了法则的熔炉。
嗡——！
一股浩瀚、冰冷、不容抗拒的大道意志轰然降临！这股意志并非针对他的圣魂，而是直接作用于他体内最根本的“道”——寂灭新生之道！
“何为寂？何为生？”一个宏大而缥缈的声音，如同亿万世界的共鸣，直接在他道心深处炸响。
刹那间，夏衍眼前的景象变了。他仿佛置身于一片绝对的虚无之中，没有光，没有物质，没有能量，没有时间，甚至没有“存在”本身的概念。绝对的“寂”！一种能将圣人圣魂都冻结、磨灭的终极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疯狂地侵蚀着他的道基、圣躯、乃至意志！
这是“寂灭”大道的本源拷问！直指他道果的核心！若他对自身寂灭之道的理解不够纯粹、不够深刻，无法在这绝对的“寂”中守住道心，道果便会在瞬间被同化、崩解！
夏衍灰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体表的灰金道域应激爆发，艰难地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寂”之侵蚀。他盘膝坐下，心神沉入体内那颗由废土宇宙残骸与新生道则共同构筑的灰金色道果之中。
“寂，非终焉，乃轮回之始。生，非偶然，乃寂灭之蕴。”夏衍的道心在咆哮，在寂灭的虚空中点燃属于他自己的意志之火。“吾道非毁灭，乃破而后立！于死境中求生机，于废墟上开新天！”
他体内，废土宇宙残骸的景象浮现：星辰熄灭，大地龟裂，生灵涂炭，万物归墟…这是寂灭的极致！但同时，在那片死寂的废土深处，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灰金光芒顽强地亮起，如同寒夜中的烛火。那是他领悟的新生道则！它汲取着废土的“死寂”作为养分，孕育着全新的、更强大的生机！死中孕生，寂灭蕴新生！
轰隆！
随着夏衍道心的明悟与坚守，那绝对的虚无景象轰然破碎！侵蚀的寒意如潮水般退去。第一级道阶上，一个淡淡的灰金色脚印烙印其上，象征着他对“寂灭”大道的叩问通过。
然而，夏衍没有丝毫轻松。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圣躯微微颤抖。仅仅第一阶，就让他有种与同阶至圣生死搏杀一场的疲惫感！这大道拷问，直指本源，消耗的是道基底蕴与圣魂意志！
他抬眼望向那仿佛无穷无尽、没入混沌深处的阶梯，眼神凝重如铁。百年过千阶？这绝非易事！
调整片刻，夏衍深吸一口气，再次抬脚，踏上第二阶。
“何为空间？”大道拷问再临！
眼前景象再变，他陷入一片光怪陆离、维度错乱的迷宫！上下颠倒，左右不分，过去与未来的碎片在身边交织碰撞！空间在此刻化作最凶险的利刃，试图将他切割、放逐到永恒的迷失之中！
夏衍瞳孔中灰金光芒流转，寂灭道域扩散，强行稳定自身所处的时空坐标，同时以新生道则解析着空间的脉络。“空间非框架，乃万物承载之基；非距离，乃变化流转之径…”他艰难地前行，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道则之力疯狂消耗，对抗着空间的扭曲与切割。
第三阶：“何为时间？”
第四阶：“何为因果？”
第五阶：“何为阴阳？”…
每一阶，都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大道本源拷问！或是具象化为凶险万分的幻境杀局，或是直接引动道心深处最隐秘的破绽与恐惧，或是以无上伟力强行扭曲、质疑他自身道则的根基！
夏衍如同在万丈深渊之上的钢丝独行。他时而化身凡人在红尘中沉浮，经历生老病死、爱恨情仇，拷问本心是否迷失；时而被投入恒星内核，承受焚尽星河的极致高温，考验圣躯与意志的极限；时而又陷入冰冷的逻辑陷阱，大道规则化作致命的锁链，要将他自身的道则体系彻底否定、瓦解！
“噗！”在第八百八十八阶，一个由无尽因果丝线编织的恐怖蛛网中，夏衍为了斩断一条缠绕向道果核心、企图扭曲他新生意志的“孽缘之线”，硬抗了另外三条因果线的反噬，圣躯剧震，猛地喷出一口淡金色的圣血，道基传来清晰的裂响！那裂痕处，幽蓝的逻辑符文（机械道伤）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疯狂侵蚀！
他单膝跪在道阶上，剧烈的喘息着，灰金色的道域明灭不定。百年时光，已悄然流逝。他此刻，正站在第一千阶的门槛之前！
回首望去，下方千阶道阶上，布满了深浅不一、形态各异的脚印。有些脚印光芒璀璨，代表他完美通过；有些则黯淡浅薄，甚至带着裂痕和血迹，代表着惨胜与道基的损伤。而在他身后，是无数在道阶上化作飞灰、只留下点点不甘印记的骸骨虚影——那都是古往今来，试图挑战道阶却失败的至圣、甚至道者留下的最后痕迹！触目惊心！
“夏衍！”一个带着哭腔却无比清晰的神念，穿透了道阶的阻隔，在他心湖中响起。
夏衍猛地抬头。在道阶之外，那片绝对虚无的“安全区”边缘，三个熟悉的身影正隔着遥远的“距离”，无比担忧地注视着他。
红璃双手紧握在胸前，璀璨的金瞳中倒映着道阶上夏衍染血的身影，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眉心那道代表时空大道的淡金符文剧烈闪烁，显然在极力催动神瞳，想要看得更清楚，分担更多。她身边的时空微微扭曲，显示出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云瑶盘膝而坐，诸天星轨图悬浮于头顶，亿万道星轨丝线延伸出去，并非推演道阶奥秘（那会引来反噬），而是全力构建一个稳固的观测通道，将夏衍的情况和道阶的部分波动传递回来。她脸色苍白，额角有细密的汗珠，星轨图的光芒也略显黯淡，显然维持这种级别的观测消耗巨大。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夏衍胸口的幽蓝道伤，秀眉紧蹙。
凌薇抱着她的佩剑“断劫”，站得笔直，如同一柄出鞘待发的神锋。她眉心的剑痕散发着冰冷的锋芒，眼神锐利如电，死死盯着道阶上可能出现的任何异动，仿佛随时准备拔剑斩开一切阻碍。她的气息沉凝而压抑，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看到她们，夏衍胸中翻涌的剧痛和道基的裂痕似乎都减轻了一丝。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对着安全区的方向，露出一个安抚的、尽管带着血迹却依旧坚定的笑容。他嘴唇微动，无声地传递神念：“我没事，放心。”
他看到了红璃眼中的泪光，看到了云瑶支撑星轨图的疲惫，看到了凌薇按在剑柄上因用力而发白的指节。百年来，她们一直在外守候，承受着不亚于他的煎熬。这份情谊，是他踏过这千阶血路的重要支撑！
“还有九千阶…”夏衍抹去嘴角的血迹，灰金色的眼眸中疲惫被更深的坚毅取代。“区区因果反噬，岂能阻我！”
他不再犹豫，带着一身伤痕与坚定的意志，一步踏上了第一千零一阶！
“何为命运？”大道拷问，再次降临！这一次，是更加虚无缥缈却又无处不在的命运之力！
夏衍的身影，瞬间被一片交织着无数可能性、流淌着宿命长河的光影吞没…
---
时间，在道阶之上失去了线性意义。百年又百年，弹指而过。
夏衍在万道叩心的炼狱中艰难跋涉。
他在“混沌大道”的阶前，化身开天辟地的巨人，手持寂灭之斧劈开鸿蒙，却又在力竭时被混沌反噬，圣躯几乎被同化，靠着新生道则于混沌死寂中点燃一点星火才勉强脱身，耗时三十七年！
他在“毁灭大道”的拷问下，目睹了亿万宇宙在终极灾劫中走向热寂终焉的绝望景象，自身的寂灭道则被引动到近乎失控暴走的边缘，差点被纯粹的毁灭意志吞噬。是红璃通过时空金瞳传递而来的、一声带着泣音的呼唤，如同清泉浇灌他几近干涸的道心，让他于毁灭狂潮中守住了一丝清明的“新生”意志，险之又险地通过，耗时五十二年！
他在“造化大道”的幻境中，被赋予了创世神般的力量，挥手间星辰诞生，生命演化。极致的创造之力诱惑着他沉沦其中，遗忘自身寂灭新生的根本。是云瑶通过星轨图传递而来的一段冰冷推演信息——沉沦于此，道基将被造化之力同化，成为大道傀儡——如同警钟将他惊醒！他毅然斩断造化诱惑，以寂灭之力重塑幻境，耗时二十八年！
他在“杀戮大道”的血海战场，化身永不停歇的杀戮机器，无尽的战斗与鲜血几乎淹没他的神智。是凌薇那隔着道阶屏障依旧凌厉冲霄、斩断一切迷障的纯粹剑意，如同灯塔指引着他，让他于杀戮的沉沦中找到了“止戈”的寂灭真意，一剑破开血海囚笼，耗时十九年！
每一阶，都是生死考验。
每一阶，都在消耗他百万元会积累的道基底蕴。
每一阶，都在他圣躯和圣魂上留下新的伤痕。
那胸口的幽蓝道伤，在一次次大道拷问的反噬和冲击下，如同跗骨之蛆，侵蚀得越发深入，灰金色的道则之力与幽蓝逻辑符文在其周围激烈交锋，形成一片恐怖的战场。
安全区外，三女的心也随着夏衍的每一次险死还生而揪紧、放松，再揪紧。
红璃的金瞳日夜不休地注视着道阶，她的时空之力大部分用于维持与夏衍之间那微弱却至关重要的感应通道，自身的气息也因长久的消耗而略显萎靡，但眼神却始终明亮而执着。当看到夏衍在毁灭边缘挣扎时，她的泪水无声滑落；当看到夏衍险死还生，她的嘴角会绽放出如释重负却又心疼无比的笑容。
云瑶的星轨图始终运转着，她的推演能力在这种环境下被压制到极限，只能勉强感知夏衍的生命波动和道基状态。每一次夏衍气息剧烈波动或骤然微弱，她的心都会沉到谷底，指尖掐入掌心而不自知。支撑观测通道的巨大消耗，让她清丽的脸庞失去了血色，但她从未停止过向通道注入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