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薇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抱着她的剑,一站便是百年。她的目光锐利如初,眉心的剑痕时刻散发着守护的锋芒。每当道阶上传来针对夏衍的、带有强烈恶意的波动(来自道阶本身或残留的失败者怨念),她怀中断劫剑便会发出低沉铮鸣,凌厉的剑意蓄势待发,仿佛随时准备斩开这方天地,杀入道阶救援。她的沉默下,是火山般的守护意志。
时间,在无声的煎熬与期盼中,又过去了两百年。
夏衍踏上了第两千阶!
此刻的他,早已不复初入道阶时的相对从容。圣袍破碎不堪,沾染着淡金与暗红的血迹(圣血与道伤侵蚀的混合)。裸露的圣躯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痕,有些是大道拷问留下的法则之伤,深可见骨,闪烁着不同大道的残余光芒;有些则是幽蓝道伤蔓延侵蚀出的恐怖纹路,如同丑陋的蛛网覆盖了小半个胸膛。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起伏不定,灰金色的眼眸深处是挥之不去的疲惫,但那份历经万劫磨砺后的坚毅,却如同被淬炼过的神铁,更加纯粹,更加耀眼!
三百年!整整三百年!他踏过了两千道阶!
每一步,都浸透着血与汗,意志与道则的碰撞!他的寂灭新生道果,在这三千大道本源意志的反复捶打、质疑、磨砺下,非但没有崩溃,反而去芜存菁,变得更加凝练、更加圆融!道果核心处,那点源自废土的新生光芒,愈发璀璨夺目!
他站在第两千阶上,稍作喘息,目光投向更高处。前方,道阶依旧延伸向混沌深处,但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沉重、仿佛能勾起灵魂深处最原始悸动的大道气息,开始弥漫开来。
他知道,更艰难,也更关键的考验,即将到来。
安全区外,红璃、云瑶、凌薇看着夏衍那伤痕累累却屹立不倒的身影,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心疼、骄傲与深深的担忧。她们知道,接下来的路,将更加凶险。
夏衍回头,隔着无尽的道则阻隔,再次看向她们,目光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他缓缓点头,然后毅然转身,带着一身伤痕与更加坚定的信念,踏上了第两千零一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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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千阶之后的道路,大道的拷问不再局限于单一法则的具象化,而是开始呈现出复合、叠加、甚至彼此冲突的恐怖景象。时间与空间错乱交织,因果与命运相互纠缠,造化与毁灭同台共舞!
夏衍感觉自己如同一叶扁舟,被抛入了由三千大道本源意志掀起的惊涛骇浪之中。
第两千一百阶:“时空悖论之劫”!
他同时存在于过去、现在、未来的三个节点,过去的自己因一个微小的选择即将走向灭亡,未来的自己因过去的改变而变得虚幻不定,现在的他被时空乱流疯狂撕扯!他必须同时稳定三个时间点的“存在”,并以自身道则修正悖论,否则将被时空之力彻底抹杀!这一劫,几乎耗尽了夏衍三百年积累的所有时空感悟,红璃传递而来的时空本源气息成了关键引子,助他险险锚定自身,耗时六十三年!圣魂因此受创,头痛欲裂。
第两千三百阶:“因果命运之网”!
无数条闪烁着宿命光辉的丝线从虚无中诞生,瞬间将他缠绕成茧。每一条丝线都代表着他生命中一个重要的因果节点、一个命运转折。有幼年时大夏皇宫的温馨,有废土星上石峰的托付,有红璃血脉觉醒时的金瞳,有云瑶燃命推演的决绝,有凌薇剑心破碎的悲鸣…更有与天蚀盟的血仇,与诸圣的厮杀,与道尊化身的对抗…这些丝线疯狂地拉扯着他,试图将他拖入不同的命运支流,或沉溺于美好,或陷入复仇的疯狂,或被愧疚压垮!幽蓝道伤在因果之力的刺激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侵蚀力,疯狂污染着代表他“新生”希望的那些因果线!夏衍的道心承受着撕裂般的痛苦。他怒吼着,以寂灭道火焚烧那些试图扭曲他、污染他的因果,以新生道则守护那些支撑他走到今天的、最珍贵的羁绊。焚烧与守护的过程,如同在剥离自己的血肉灵魂!当他最终斩断所有负面纠缠,守护住核心因果,挣脱巨网时,已是百年之后!圣躯上的裂痕又添无数,道基的幽蓝污染又深入了一分,但他的眼神却更加清明,寂灭与新生在因果的淬炼下,融合得更加紧密!
第两千四百九十九阶:“万道归墟之寂”!
这是对“寂灭”大道终极形态的拷问!夏衍被投入一片正在走向热寂终点的、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宇宙坟墓!无数死寂的星辰,冰冷的大陆,凝固的星系…这里没有时间,没有希望,只有永恒的、吞噬一切的“寂”!一股远超之前任何一次的大寂灭意志,如同宇宙终焉的寒风,疯狂地吹拂着他的道果、圣魂、圣躯!要将他同化为这无边死寂的一部分!他的灰金道域被压制到体表,寂灭道则仿佛找到了归宿,欢呼雀跃着想要脱离他的掌控,融入这片终极死寂!新生道则的光芒在这片绝对死寂中,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不!吾之寂灭,非终点!乃新轮回之始!吾之新生,非偶然!乃破灭中绽放!”夏衍的道心在咆哮,在绝对死寂的宇宙坟墓中发出不屈的呐喊!他疯狂地压榨着体内每一丝力量,点燃道果核心那点新生之光!那光芒微弱,却蕴含着废土宇宙亿万生灵最后的祈愿,蕴含着红璃、云瑶、凌薇跨越时空的守候,蕴含着他对归家、对守护、对打破宿命的执着信念!
一点星火,在宇宙坟墓的中心,顽强地燃烧起来!
这一点星火,便是对“万道归墟之寂”最有力的反击!是“新生”在终极“寂灭”中发出的宣言!
轰隆!
宇宙坟墓的幻象剧烈震动,那绝对死寂的意志仿佛被激怒,更加狂暴地碾压而下!夏衍的圣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体表的裂痕瞬间扩大,淡金色的圣血如同喷泉般涌出!幽蓝道伤更是光芒大盛,顺着裂痕疯狂蔓延!
“噗——!”夏衍狂喷鲜血,身体摇摇欲坠,意识都开始模糊。他感觉自己的道果正在被撕裂,一半被死寂拉扯,一半被新生之火灼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安全区外,三女同时感受到了夏衍生命气息的急剧衰弱和道基的濒临崩溃!
“衍哥哥!”红璃目眦欲裂,金瞳瞬间燃烧到极致,不顾一切地催动时空本源,一道淡金色的、蕴含着时空守护之力的光柱,强行穿透了道阶的部分阻隔,轰向那片宇宙坟墓幻象!
云瑶咬破舌尖,精血喷在诸天星轨图上!星轨图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亿万星轨强行连接,并非攻击,而是将一股纯粹的生命祈愿与守护信念,顺着红璃开辟的通道传递过去!
凌薇怀中的断劫剑发出一声穿金裂石的铮鸣!她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混沌的绝世剑光,狠狠斩向道阶与安全区之间的无形屏障!她要以自身为剑,斩开一条救援之路!哪怕会引动道阶反噬,身死道消也在所不惜!
三股力量,红璃的时空守护,云瑶的生命祈愿,凌薇的决绝剑意,在夏衍道心即将沉沦的刹那,如同三股甘泉,注入了那摇摇欲坠的新生星火之中!
轰——!!!
那点微弱的星火,在三股力量的加持下,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它不再仅仅是抵抗死寂,而是开始反向吞噬、转化那宇宙坟墓中的寂灭之力!灰金色的新生火焰以夏衍为中心,如同燎原之火般扩散开来!
死寂的星辰被点燃,冰冷的大陆焕发生机,凝固的星系重新运转!破灭中,孕育着更加磅礴的新生!
“吾道…不孤!”夏衍濒临涣散的意志瞬间凝聚,灰金色的眼眸爆射出洞穿万古的神光!他仰天长啸,声震道阶!
“寂灭归墟,非吾终点!吾当于寂灭中…开新天!”
轰隆隆——!
整个宇宙坟墓的幻象轰然破碎!第两千四百九十九阶,踏过!
夏衍浑身浴血,如同从血池中捞起,身体布满了恐怖的裂痕,幽蓝道伤几乎覆盖了半边身躯,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但他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灰金色的道域虽然黯淡,却透着一股涅盘重生、百炼成钢的坚韧与厚重!他的寂灭新生道果,在经历了终极死寂的淬炼后,核心的那点新生之光,壮大了何止十倍!光芒流转,隐隐有开天辟地的道音传出!
他站在第两千五百阶的门槛前,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三百年又两百年,五百年时光!他终于踏到了这里!距离那两千五百阶,只有一步之遥!
安全区外,红璃在发出那道守护光柱后,金瞳瞬间黯淡,身体软软倒下,被云瑶及时扶住,气息萎靡到了极点,显然透支巨大。云瑶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挂着血丝,星轨图光芒微弱地悬浮着。凌薇斩出的剑光被道阶屏障无情地反弹回来,她闷哼一声,连退数步,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怀中断劫剑悲鸣不已,但她看向夏衍的目光却充满了狂喜和后怕!
他撑过来了!在她们拼尽全力的援助下,他踏过了那恐怖的“万道归墟之寂”!
夏衍艰难地回头,看向安全区。他看到红璃的倒下,看到云瑶的染血,看到凌薇的剑光被阻。剧烈的痛楚和滔天的怒火在他胸中燃烧!这怒火并非针对道阶,而是针对那该死的幽蓝道伤,针对那该死的机械道境,针对这该死的、让她们一次次为自己担惊受怕、甚至不惜代价的处境!
“等着我…我一定会…带你们回家!”他无声地嘶吼,鲜血从紧咬的牙关中渗出。
然后,他带着满身的伤痕、滔天的怒火、涅盘的道果,以及守护的执念,用尽最后的力量,一步踏上了那至关重要的第两千五百阶!
嗡——!!!
异变陡生!
没有预料中更加恐怖的大道拷问降临。踏上这一阶的瞬间,夏衍感觉整个道阶、甚至整个本源海都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眼前的一切景象如同破碎的镜子般剥落、消散。
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他道果最深处、灵魂最本源的悸动,将他拖入了一片…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天地。
灰暗、死寂、破败…冰冷的风卷起带着辐射尘埃的沙砾,抽打在脸上。远处,是扭曲倒塌的摩天大楼残骸,如同巨兽的枯骨。天空是永恒不变的铅灰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厚重的辐射云层。空气中弥漫着衰败、腐朽和…深入骨髓的绝望。
废土宇宙!
不,这不是真实的。这更像是一个…由他道果记忆深处最刻骨铭心的创伤、最沉重的执念、融合了废土宇宙寂灭道则本源,在道阶伟力下具现化出来的——故道虚影!
他回来了。
以这样一种方式,回到了他道途的起点,也是他心中永恒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