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上方灰色的屋顶,又是新的一天。
“都不知今天多少号?”睡在一旁的傅秋燕咕哝着。
佘凌想一想:“4月30号,星期三。”
傅秋燕笑一笑:“难为你一直数着,我早过得昏天黑地,阿姨这个年纪,比我们脑力还好。”
佘凌也一乐,昨天早上偷偷开系统,刚看过,不然自己也早就不记得。
她爬起来,走到外面,放眼望去:“这一片灰色的铁皮房,我好像来到工地。”
何剑玉走到她身边:“骨架轻钢,围护夹芯板。”
佘凌噗嗤一乐:“做了三个月建筑工人,专业知识全掌握。”
何剑玉微微一笑:“从今天开始,要去修筑要塞。”
佘凌吸一口气:“好累的。”
“明代防倭寇的堡垒,现代化改造。”
“那也很让人头大。”
“没办法,为了防范海上来的风险,附近不止这一股武装势力,上一次攻击鼓浪屿,十几个匪帮联合,只不过,这里是最大的一支。鹅群看守要小心,那只鸡丢得很怪,找了十天,半点影子也没有,放养的草场边缘有围栏,况且四面都是海,跑不到别的地方,哪怕是狐狸,也该有痕迹。”
仿佛一股冷风吹过,佘凌抖了一下:“知道了。”
赶着鹅群走向池塘,佘凌两眼紧盯着鹅,眼角余光偶然瞥向两旁,高高的芒草。
这一天温度相较前一天略高,阳光明媚,天蓝到透明,空中漂浮丝丝缕缕的白云,比之万里无云纯粹的晴朗,别有一番情调。
照例打鹅草,清洗衣物,随着天气转暖,板房里面已经出现跳蚤。
拧干衣服,挂在树枝上,佘凌挠了挠腋下,真想痛快洗一个热水澡。
转过头来,碧绿的水面上一片片浮动的羽绒团,佘凌眯起眼睛:“一、二、三、四……怎么总是数不清楚?能不能不要动来动去?或者不该这样神经质,方才离开圈舍的时候,刚刚数过的。”
“来啊,我们来看鹅。”
远远的,清脆的声音。
佘凌扭过头去,二三十米外,八九个人脚步轻快地走来,前面几个人衣饰艳丽,后面两个男人,夹克衫、牛仔裤,好像城市里的时髦青年。
那一小群人越走越近。
“瞧那个放鹅的,好像新来的。哎呀,你们两个,退远一点,紧紧跟着做什么?在这岛上,还怕有人吃了我们?”
一个男人懒懒地笑笑,望了一眼同伴,挪动一下挎在肩头的步枪,慢下脚步,缀在后面。
走在最前面的二十七八岁女子,睁着大大的杏眼,道:“今天天气不错,是吗?”
佘凌点点头:“是的。”
旁边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女孩子道:“刚刚出门时,看了温度计,23度,我猜到正午,会有25度,这样的天气,放鹅比较开心一点吧?”
佘凌笑了笑:“还好。”
后面一个女人说:“薇娜,忘记你刚刚来岛上,整天在搓衣板上搓衣服,一天两三百件,手都磨脱了皮?”
薇娜噘起嘴:“都是从前的事,提它做什么?像现在这样,整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顶多出来走走,不过巴掌大一个岛,逛了两年,早就逛腻了,倒是有点事做做的好,比如像这样的天气,出来放放鹅。说起来,原来放鹅的人不是你,那个人哪里去了?”
“不清楚。”
场地间有片刻的沉默。
杏眼女人仔细盯着佘凌:“新来的?”
“三个月。”
薇娜脱口而出:“那你还有得熬呢。”
旁边两个女人不住朝她眨眼。
薇娜左右看看:“你们瞧着我干嘛?我又说错什么话?女人在这里,最多顶三年,到第四年,都是奇迹,除了那帮看守,也得小心男工,不要随着他们到僻静的地方去。即使她这个年纪,也不能完全放心。话说回来,你原来在哪里?”
“鼓浪屿。”
“原来就是那里,那可是好地方,难怪1月里,顾先生连年都不过,同冷先生带队过去那边,回来足足半个月,每天都笑嘻嘻,伺候他的时候,神经可以放松许多。”
佘凌眼前飘过那残破的水晶宫殿:“收获一定很丰富。”
薇娜扬起下颏:“那是当然,我听顾先生说……”
一名警卫跨步上前:“薇娜小姐,该走了。”
薇娜转头瞪着他:“从没见这么忠心耿耿的牢头,你这样一刻不肯放松,顾先生有加鸡腿给你?”
男人微微地笑:“只要能一直这样当差就好。拿人的报酬,总要尽忠职守。”
“你!……”
杏眼女人挽住薇娜的手臂:“在这里站得够久,我们换个地方逛。”
那一大团彩色的云,映着粉色如流苏的芒穗,徐徐飘走。
另一边,放牧的男人赶着羊群靠近。
佘凌抬头望一眼前方树上,岗哨不知何时不在,了望台空空荡荡。
她快步走到羊群旁:“潘颂,刚才那几个女人是谁?”
潘颂抬了抬沉重的眼皮:“两位老板的姨太太,现在天气好,出来游春,穿的国际一线品牌,末世前最新款。”
“你从前做什么?”
“开服装店。岗哨该快回来了。”
佘凌转身跑回池塘边,默默地看水中的白鹅:“一、二、三、四……不能再数,继续这样,我会得强迫症的。唉,刚才为什么不问一下,鼓浪屿留下来的人,之后去了哪里?她们或许知道的。过了这样久,总得不到确切消息,那些看守,一个个好像虐待狂,半点信息都不透露,就喜欢看人家着急。下一次再见面,一定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