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后,永宁长公主的赏山椿宴如期在瑞雪园举行。
瑞雪园原名醉雪园,是皇家园林之一,坐落于京城西郊,始建于前朝厉帝年间。
前朝厉帝为彰显其威仪与盛世,不惜大兴土木,雕筑无数巍峨宫殿与精美园林,劳民伤财,横征暴敛,成为致使王朝倾塌的暗流之源。
朝代更迭,醉雪园经过战火的肆虐曾坍塌过大半个园区,及至本朝太宗皇帝重建醉雪园,并更名为瑞雪园,才又重新恢复宴饮观赏秩序。
先帝在位时,特赐此园给永宁长公主作别苑,不过长公主鲜少居住,今日长公主设宴瑞雪园,倒是给了众人一次入园赏景的机会。
园内湖光山色交相辉映,珍稀植物更是琳琅满目,既有挺拔的松柏,也有娇艳的花卉。清影湖碧水微澜,九霄山巍然屹立,长廊蜿蜒曲折,雕梁画栋,处处彰显着皇家气派与精致工艺。
草木葱茏,百花竞开,如今正当时盛放的,是红半重瓣山椿。
山椿,即山茶,又名耐冬、薮春,常常盛开在暮春,开时花团锦簇,鲜红绚烂,极具观赏价值。
瑞雪园外,一辆辆华贵的马车依次停驻,车厢雕工精美,饰以金银,显得格外耀眼。院门外,三五成群聚着众多年轻女子与少年郎,个个衣着光鲜,气质非凡,皆是出自名门望族的千金与公子。
世妇们带着自家的女儿交际寒暄,笑语盈盈,彼此间显得熟络而亲昵。她们久居京城,早已在各种宴会上相熟,此刻聚在一起,将春色满园的瑞雪园染上了一层热闹与欢愉的气息。
这时,不远处缓缓驶来一辆华美的马车,车厢以名贵的紫檀木打造,雕工精湛,四角悬挂着鎏金铃铛,随着马车的行进,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车帘用上等的丝绸制成,绣着繁复的花鸟纹样,边缘缀着珍珠流苏,随风轻轻摇曳,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众人的谈笑声戛然而止,目光齐齐投向那辆缓缓驶来的马车。车厢两侧的窗柩上,赫然刻着“威远侯府”的字样,昭示着车内主人的身份。
一时间,四周静得仿佛连风都停滞了。
前些日子京中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众人自然有所耳闻。谁也没想到,在这风口浪尖之际,威远侯府竟会前来赴宴。
不过更令人好奇的是,传闻中已回京的侯府大小姐,今日是否也在车中?
要知道谢家的世子夫人和大公子今日可是也是来了的,想到这里,众人看了看谢氏那边的女眷,又看了看正缓慢靠近的马车,眼中纷纷闪过看戏的期待。
王氏察觉到周围人若有若无的目光,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笑,心中暗自尴尬。若不是永泱非要闹着出门,她这些日子是断然不会踏出府门的,如今倒好,平白惹人笑话。
拉车的两匹骏马步伐稳健,由远及近,微风轻拂过车窗,隐约可见有两位女子端坐车厢中,车上的香几上或许摆上了香炉,香气幽远而清雅,将整个车厢笼罩在一片静谧与淡香之中。
不多时,马车在院门前稳稳停住。马夫利落地搬来一只雕花小凳,轻轻放置在车旁。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微微晃动的车帘上,屏息凝神,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车帘微动,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撩起帘角,指尖如凝脂般细腻,轻轻搭在了早已候在一旁的侍女臂上。
随即,一抹淡雅的身影自车内缓缓而出,动作虽慢却从容自如。
那女子身着蓝白织锦流云裙,裙摆上绣着繁复精致的流云图案,衣袂轻扬,珠钗微摇,脸庞如同最上等的瓷器,白皙而光滑,粉黛轻施,眉眼含情,腮红淡淡地晕染在双颊,如同初绽的桃花,既显气色又不失自然。
众人皆目露惊艳,瞠目结舌,几年未见,威远侯府的大小姐竟已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水灵动人。
镇国公府的大公子究竟是何等糊涂,竟舍弃这样的绝色佳人,反而上赶着勾搭那个身份卑微、容貌平平的二小姐?
谢永泱今日还是初次得见韩相宜,他的震惊不亚于旁人。
许久之前,母亲要给他看韩家大小姐的画像,他拒绝了,加之韩相宜本就鲜少参加宴会,因此他从未知晓韩相宜的真实容颜。
不日他就要启程前往抚州的军营历练,今日赏花宴,是他最后一次与如儿相见。他方才自然也听到了旁人背后的窃窃私语,心中不禁嗤笑,不过或许是一个有点姿色的女子罢了,再美,又能美得过他的如儿吗?
然而,当他亲眼目睹韩相宜的风采,方才惊觉,韩贤如的容颜在韩相宜面前,根本不值一提,黯淡无光。
按照尊卑之序,韩贤如在韩相宜下车之后方才缓缓步下马车,一下车,她便感受到了四周投来的惊艳目光如同潮水般涌向韩相宜。
她迅速在人群中搜寻到谢永泱的身影,见他也像其他人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韩相宜看,手中的丝帕被她紧紧攥住,几乎要陷在掌心里。
众人尚沉醉于韩相宜的美貌之中,忽然,一道清亮而又带着几分锋芒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那声音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