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脉冲的余波散去,空气中依旧弥漫着臭氧和熔岩般的灼热气息。上方被击穿的孔洞边缘,融化的混凝土和岩石缓缓滴落,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苏韫莬倒在林清羽怀里,昏迷不醒。他脸上的金色纹路已完全消退,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只有眼睫下浓重的青黑和嘴角干涸的血迹,诉说着刚才的激烈消耗与痛苦。被包扎的右手无力地垂落,敷料下再无光芒透出,但掌心位置的布料,似乎比周围颜色更深沉了一些,像是浸透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存在感”。
“哥……哥……”瑾棽跪在旁边,小手颤抖着去探苏韫莬的鼻息,感受到微弱但稳定的气流,才稍微松了口气,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
林清羽紧紧抱着苏韫莬,感受到怀中身躯的冰冷和虚弱,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他抬头,用通红的、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向顾言澈,无声地质问:现在怎么办?哥哥怎么了?
顾言澈已经收起了枪,正蹲在那团机械蜘蛛的残骸旁,用镊子小心地夹起一片焦黑的碎片,放入一个采样袋中。他的表情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但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震撼和……更加炽热的研究欲望。
“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但极度虚弱。能量水平跌至谷底,精神波动近乎沉寂,这是过度透支后的保护性休眠。”顾言澈快速说道,同时检查着便携监测仪上的数据,“但是……”他看向苏韫莬的右手,“碎片残留物的活性信号并未消失,反而……变得更加内敛、更加‘深入’了。它似乎在他能量爆发的瞬间,完成了某种更深层次的‘锚定’或‘隐藏’。这不是坏事,至少暂时减少了能量外泄和追踪风险。”
他站起身,走到苏韫莬身边,用一个新的扫描仪(备用的)对准他的全身,尤其是头部和右手。屏幕上的数据让他眉头再次蹙起。
“脑电波呈现深度慢波,但偶尔会出现极其短暂、尖锐的异常峰刺……频率与之前能量脉冲有某种相似性。他在昏迷中,潜意识可能仍在处理碎片信息或对抗某种‘回响’。”顾言澈沉吟,“刚才的脉冲不是随意爆发。它具有明确的定向性和信息承载特征——向上,向墨凛的‘蜂巢’网络。他在宣告位置,也在……发送某种信息,或者挑战。”
他看向上方那个骇人的孔洞:“墨凛肯定接收到了。以他的风格,不会立刻强攻,但会像蜘蛛一样,把网织得更密,耐心等待我们出去,或者……其他人先动。”
“咳咳……”林清羽终于勉强挤出一点嘶哑的声音,因为喉咙的伤,每个字都像砂纸摩擦,“……离开……这里……”
顾言澈点头:“必须离开。这里已经暴露。脉冲穿透了屏蔽,坐标完全透明。墨凛的封锁,秦铮的搜索队,甚至凌烨和苏睿,都会在短时间内聚集过来。”他看了一眼昏迷的苏韫莬,“但他的状态不适合长距离移动,我们需要一个更近、更隐蔽的临时落脚点,让他恢复基本的行动力。”
他迅速调出手腕设备上的离线地图,手指在上面快速划动、计算。“东北方向,距离这里大约一点五公里,有一个废弃的护林员小屋,建在背阴的山坳里,视野隐蔽,结构简单,有基础的储水。更重要的是,那个位置下方有一条季节性溪流的旧河道,水声和特殊的地质结构能提供一定的声音和信号遮蔽。比这里更安全,也更难被空中侦察和地面部队快速合围。”
他收起设备,看向林清羽和瑾棽:“我们需要做一个简易担架。清羽,你和我负责抬。瑾棽,你负责警戒和携带应急包。行动要快,赶在天完全亮之前抵达。”
林清羽点了点头,小心地将苏韫莬平放在地,然后起身,和顾言澈一起,迅速利用掩体内找到的一些废弃帆布和金属管,熟练地制作了一个简易担架。
瑾棽抹了抹眼泪,背起那个黑色应急包,紧紧握着顾言澈给他的一个微型警报器,小脸绷得紧紧的,努力做出勇敢的样子。
不到十分钟,一切准备就绪。他们将苏韫莬小心地转移到担架上,用绳索固定好。
顾言澈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充满能量残留和战斗痕迹的厅室,又抬头看了看那个直通地表的孔洞。
“走吧。”他率先抬起担架前端,“新的回合开始了。而我们……”他看了一眼担架上昏迷的苏韫莬,“依然是所有人眼中的焦点,和猎物。”
四人(或者说三人抬着一人)沿着掩体另一条更加隐蔽、通往山体另一侧的狭窄维修通道,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短暂的避难所,没入了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山林之中。
他们身后,那个被能量脉冲贯穿的孔洞,如同大地上一只沉默的、仰望苍穹的独眼,静静等待着即将涌来的、四面八方的暗流与窥视。
蜂巢已震,蛛网已张。
而被迫点燃灯塔的飞蛾,正拖着残躯,试图藏入下一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