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帷

第40章 墨狱倒戈

“说话!”崔恪怒吼,声音嘶哑,如困兽哀鸣。

裴延终于抬起头,眼中噙着泪水,声音却异常清晰,一字一句,如针扎心:“叔父,您从小教我,‘文可载道,文可正世’。可若是这文书只为一人之私、一家之颜面而用,那它与乡间恶霸手中的刀,又有何区别?甚至比刀更毒!义学教孩子们识字明理,躲避灾祸,这何罪之有?您封了它,究竟是在维护哪家的‘礼’,又是焚毁了哪家的‘道’?”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崔恪高高举起的手掌,骤然僵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

他从少年含泪的眼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扭曲狰狞的面容——那不是一个执礼的儒臣,而是一个因私欲而癫狂的囚徒。

手臂无力地垂下,崔恪颓然跌坐椅中,脊背佝偻,仿佛一夜之间老去十岁。

那一夜,他没有合眼,将自己经手过的所有文书一卷卷翻开。

烛火摇曳,映在墙上,如鬼影幢幢。

灯火下,那些曾经令他引以为傲的朱批墨迹,此刻看来,却笔笔都像是刻在心上的刀痕。

他原以为自己是在守护礼法,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早已在亲手焚烧大道。

三日后,御史台的正式判令下达全城。

判词由谢允亲笔所书,字字风骨,掷地有声:“备案司查封城西义学一案,程序违法,证据为实,其令即日撤销。”在判令的最后,谢允写下了一段批语:“法贵在公,不在文;礼贵在实,不在名。若以文书为高墙,以法条为私狱,则天下人人皆为囚徒。”

林昭然没有亲自去领那份判令,她只让韩霁代为接回。

次日清晨,天还未大亮,义学那扇蒙尘的木门前,已聚了不少人。

晨雾未散,人影绰绰,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老吴手里捏着那份崭新的撤销令,手抖得厉害,纸页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他小心翼翼地将它贴在门上最显眼的位置,指尖轻抚过那行判词,仿佛在确认一场梦是否成真。

他端详着那枚鲜红的御史台大印,忽然从怀里摸出一个早已磨得光滑的陈旧印泥小盒,那是他私藏多年的好东西,盒盖上的漆已斑驳。

他用指腹蘸了些许朱泥,在那官印上轻轻一抹,再用袖口擦拭干净。

做完这一切,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长出了一口气,胸膛起伏,眼中泛起水光。

这不是伪造,这是确认。

这是他这个与文书打了三十年交道的小吏,第一次敢亲手去确认一道“真令”的温度。

“老吴,这回……是真的吧?不会再变了吧?”人群中,一个妇人怯生生地问,声音微颤,像是怕惊醒一场美梦。

老吴回头,眼眶泛红,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却坚定:“真的。这印……我认得。”

林昭然立于不远处的槐市高台之上,晨风吹拂着她的衣袂,猎猎作响。

她看见孩童们欢呼着涌入义学,尘封的院落里,很快又响起了朗朗的读书声。

那声音穿过市井的喧嚣,带着一种破土而出的力量,清晰地传到她的耳中,如春雷初动。

她缓缓闭上眼。

脑海中那张被动防御的“逻辑织网”,在这一刻悄然收线,而后,又以一种全新的姿态重新伸展。

那些丝线不再是冰冷的法条与证据,而是流淌着温度与人心的经纬。

她不再需要被动地等待灵光闪现,而是可以主动地、有意识地去编织思想与制度的脉络。

她从袖中取出那本《残稿》的新抄本,翻到最后一页,提笔写下一行字:他们用文书造狱,我们用文书破狱。

火种不灭,因它已学会在纸上行走。

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紫宸殿中,灯火通明。

年轻的帝王沈砚之,正展阅着从御史台加急送抵的案卷。

他看到了谢允那段“法贵在公”的批语,目光沉静,看不出喜怒。

许久,他忽然开口,对身边的内侍道:“取‘讲士名册’来。”

内侍很快呈上一份名册。

沈砚之提起朱笔,在众多名字中找到了那三个字,笔尖在上面轻轻一旋,画了一个圈。

林昭然。

灯影摇曳,映在墙上,如网,如织,如火,如初。

一场风波似乎就此平息,但所有人都明白,这只是一个开始。

长安城这盘巨大的棋局,因为一个女子的落子,已然全盘皆活。

果然,义学门前,那份撤销令上的朱印尚未褪色,礼部衙门的数名差役便敲着铜锣而来,在万众瞩目之下,于义学另一侧的墙壁上,张贴了一份崭新的规制。

人气小说推荐More+

凤逆商途
凤逆商途
萧执,表面是人畜无害的病秧子,实则是掌控地下情报网的幕后大佬。最初,他冷眼旁观,只将这惊世骇俗的女子视为一枚有趣的棋子。“沈姑娘,本王只要结果,不问过程。”后来,他看着她翻云覆雨,将各方势力玩弄于股掌,却忍不住在她遇险时第一时间出手。“谁动她,便是动本王的根基。”最终,他将她堵在账房,眼底是霸道的占有欲:“清弦,这万里江山为聘,你我联手,如何?”且看现代资本女王,如何玩转古代商海,一边搞钱,一边
爱吃豉汁蒸鱼头的盖盖
我教会青春成长
我教会青春成长
青春是一场美好的相遇,你的青春我们一起走过,而你就是我的青春,希望我们能一起走的远一点,就算你不见了也没关系,还有我在守护着属于我们的青春...
一分青春
六零,穿越后我靠转盘暴富了
六零,穿越后我靠转盘暴富了
文案一一场血的教训,让温南州明白了什么叫松紧适度。毕竟能把自己累到猝死的全家也就她一个。好消息是,她活了。坏消息是,活到六零年代去了。成了温家刚被嫁出去的大女儿。爹不疼娘不爱。丈夫当兵,远在天边。上头还有一个因为某些原因对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婆婆。温南州只恨不得白眼一翻重新死过去。但是不行!毕竟她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还是很惜命的。就是怎么这日子过着过着……婆婆对她好的有点过分了呢?文案二
乌鱼圭圭子
她在无限游戏里谈恋爱
她在无限游戏里谈恋爱
光在镜面折射,映出海市蜃楼她晃着盛满红色液体的酒杯,让其在棋盘开出徘徊花无数藤蔓从花丛中伸出,直至爬满整个棋盘昔和在扮演NPC体验生活遇到了一个十分合乎她心意的人类他很美,像栀子、像铃兰,柔软洁白不出任何意外,热爱一切漂亮东西的昔和当然选择手欠地去摸,结果被扎了一手血这时她才发现她看走眼了什么柔软洁白,什么栀子铃兰,这分明是沾血的凤尾丝兰艳丽、锋利、极具攻击性刺激啊,好有挑战性!昔和:我就喜欢扎
妘意
风起青萍,蜜糖正甜
风起青萍,蜜糖正甜
苏念薇的高二生活被一纸分班名单打乱——她与校园风云人物江屿成了前后桌。他耀眼如盛夏骄阳,她却习惯躲在文字的阴影里。当篮球赛的意外碰撞撞开暧昧缝隙,文化节的“假情侣”协议更将两人绑在一起。他假借约定送她回家,伞下肩膀相抵的瞬间,她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她悄悄缝补他破洞的球袜,针脚里藏满不敢言说的秘密。高三的钟声敲响,转学生许哲的欣赏让江屿醋意翻涌,学业与梦想的重压更让初尝恋爱的两人摩擦不断。烟火
潇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