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帷

第82章 砖沉史海

那是林昭然让他无论如何也要留下的火种。

他低声对自己说,也对这满城被压抑的灵魂说:“史若失语,我便做那道裂缝。”

三日后,相府。

沈砚之正临窗批阅公文,窗外竹影婆娑,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心腹孙奉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递上一份密报,纸页微颤,似有风动。

沈砚之展开一看,眉头微蹙:“皇史宬近日收录一批前朝残档,内有无字焦砖?”

“是。”孙奉低声道,“此事极为蹊跷,乃是下官安插在皇史宬的眼线发现的。那砖来历不明,却被记在了档上。”

沈砚之的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像更漏滴落,敲在人心上。

他沉吟片刻,吩咐道:“你亲自去查证,我要知道所有细节,尤其是那块砖的样子和存放的位置。”

半日之后,孙奉去而复返,神情比之前更加凝重:“相爷,查清楚了。那砖无铭,无款,通体无字,只有一道从上至下的灼痕。最关键的是,它的存放位置,恰好在《贞和焚书录》原件的正下方。”

《贞和焚书录》!

沈砚之的动作停住了,笔尖悬在纸上,一滴墨汁缓缓坠落,晕开成一朵乌云。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孙奉几乎以为他睡着了。

忽然,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问道:“我问你,贞和年间,那场焚书,起因何在?”

孙奉不敢怠慢,立刻回答:“回相爷,因当时有儒生倡导‘民学’,四处讲学,声称‘道在野,不在庙堂’,触怒了当时的权臣,遂下令焚毁其所有着述,坑杀学子数百人。”

“道在野……”沈砚之抚着额头,喃喃自语。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如今,又有一块无字之砖,压在了记录那段历史的《焚书录》之下……”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庭院中被风吹得摇曳的竹影,“孙奉,你说,这是天意,还是人为?”

孙奉低下头,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他只知道,相爷的语气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让他感到畏惧的探究。

夜色如墨,沈砚之换上一身便服,在孙奉的陪同下,亲自来到了皇史宬。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凭着相国令牌,畅通无阻地进入了那间库房——据传,先帝曾特许宰相“夜巡史宬,遇疑可验不报”。

空气中浮动着纸张和时光混合的味道,像旧梦的呼吸。

他径直走到“礼制类”书架前,俯下身,从最底层的那堆废札下,取出了那块青色的砖。

砖身冰冷,唯有那道灼痕,仿佛还残留着当日的温度,指尖抚过,竟有微微的刺痛感,像触碰一道未愈的旧伤。

沈砚之的指尖轻轻抚过那道焦黑的线条,动作轻柔得如同在触摸一件稀世珍宝。

他忽然觉得,这条线不像灼痕,更像一道刀锋,一刀劈开了数百年的沉默,将一个血淋淋的问题,直接摆在了他的面前。

为何焚书?为何无字?

孙奉在一旁低声请示:“相爷,是否要将此物……就地销毁?”

沈砚之摇了摇头。

他凝视着那块砖,许久,才从怀中取出一个早已备好的锦盒,将无字砖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盒盖合上时发出轻微的“咔”声。

“不。”他说道,“不仅不毁,还要妥善密藏。”

回到相府,他摒退左右,独自在书房枯坐至深夜。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半明半暗的脸。

最后,他展开自己的私密手记,在灯下写道:“今日得一砖,无字,然其意胜于万言。一线焦痕,如史之裂隙。若后世之人见此空痕,能思‘何以无字’之问,则今日之遮蔽,终有昭雪之日。”

写完,他合上手记,双手竟微微有些颤抖。

他感觉自己托起的不是一块砖,而是一块承载着历史重量与未来希望的千钧之石。

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一直以来所维护的秩序,究竟是对,还是错。

破庙之中,林昭然终于等来了程知微送回的最终消息——空砖已入史海,稳妥无虞。

她紧绷了数日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弛,肩头卸下千钧重负,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它成了一个符号,一个索引,一个埋在国家档案最深处,等待被后人发现的秘密。

火,已经送进去了。问,也已经种下了。

她走到庙前,晨雾尚未完全散去,湿气凝在睫毛上,带来微凉的触感。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正拿着一根炭条,在残破的院墙上,一笔一划地摹写着一个“学”字。

笔画歪歪斜斜,可那份认真与专注,却让林昭然看得有些出神。

炭条划过墙面,发出“嚓、嚓”的轻响,像春芽破土。

她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静静地站了良久,任风卷起她的衣角,仿佛时间也为之凝滞。

(**新增内心描写**:她望着那稚嫩的笔画,忽然想起自己幼时在祠堂外偷听讲学的日子。

那时的字,也是这般歪斜,却承载着最锋利的思想。

有些火,不必由她亲手点燃。

回到屋中,她从一个暗格里,取出了最后一张“飞言录”的残页。

这纸用乌梅汁与铁浆书写,遇火则焦而不灭,灰落白纸,字迹反现——她们称之为“烬显纸”。

她将残页置于灯前,火苗舔舐着纸张,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很快将其化为灰烬。

黑色的纸灰纷纷扬扬,如蝶舞般飘落,落在下方一张干净的白纸上,竟拼凑出“明堂”二字,边缘焦黑,却清晰如刻。

这是她们最后的约定,也是计划的终点。

林昭然看着那两个字,轻声说道:“火已入史,问已生根。接下来……该我们走上明堂了。”

窗外,第一缕真正的阳光终于刺破了厚重的云层,金色的光芒精准地投射进来,不偏不倚,正好照在庙门那道久未修补的、被风吹开的裂帷之上。

光透过裂缝,在昏暗的屋内地板上,留下了一道明亮而决绝的印记,像一把竖立的剑。

守拙从外面走了进来,脚步轻稳,手里捧着一卷泛黄的竹简,轻声道:“主上,这是从程先生那里拿回的《贞和焚书录》残篇,您要现在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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