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为什么没人知道真相?”林砚的声音带着哭腔,攥着检讨的手指都在抖。
“因为当时的文物局局长是日本人的傀儡。”老周的断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声音里添了点怒气,“对外只说你曾祖父贪钱卖了构件,还把他从工匠名录里除名。你曾祖父后来偷偷修好了被日本人破坏的冷宫墙,用的就是草木灰糯米灰浆,可没人信他,连他徒弟叶承宗,都以为他真的当了汉奸,走了再也没回来。”
林砚突然想起笔记里第37页的那半截“明”字,想起柱础里摸到的金属块,想起老周说“笔记里藏着更重要的东西”——原来曾祖父不是在躲,是在藏,藏着真相,藏着没说完的话。
“那……这债,我真的能还吗?”林砚抬头看老周,眼睛里的水汽还没散,却多了点亮——不是之前的慌乱,是像看到了光。
老周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断指在他肩上顿了顿,像在传递什么:“债不是靠哭还的,是靠手艺。你曾祖父用灰浆修好了墙,你就能用这手艺稳住柱础;他没说出口的真相,你就能用笔记里的线索找出来——这才是林家该做的事。”
林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学了十六年木工,修过家里的旧八仙桌,补过祠堂的破门框,却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觉得有分量。他摸出口袋里的笔记本,翻开第37页,那半截“明”字在灯光下,突然像个“守”字的一半——是曾祖父没写完的“守”,守故宫,守真相,守林家的良心。
“把《故宫修缮禁忌录》抄完,每天抄十页,把你曾祖父的批注都背下来。”老周把书推到他面前,扉页上的“墨”字印格外清晰,“他当年就是靠这些批注,守住了半面墙;你现在,得靠这些,守住万春亭的柱础,守住他没说完的话。”
林砚拿起笔,笔尖落在纸上,刚写了个“柱”字,就觉得笔尖顿了顿——像是曾祖父的手,在隔着时空帮他稳笔。值班室的钟滴答响,像在数着百年的时光,又像在数着他要走的路。窗外的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书页哗啦响,像曾祖父的声音,在说“接着修,别停下”。
天快亮的时候,林砚抄完了第一页,抬头时看到老周靠在藤椅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张旧照片,照片上曾祖父的八字胡,在晨光里像笑了似的。林砚把笔放好,轻轻把照片叠在笔记本里——这是曾祖父的债,是爷爷的愿,也是他的路,得一步一步走,用手艺,把林家的名字,重新刻在故宫的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