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到书的最后一页,发现页脚夹着一片干枯的梧桐叶,叶片边缘已经发脆,上面用铅笔写着个“墨”字,笔画很轻,像是随手画的。“这是……”
“你曾祖父夹的。”老周笑了笑,“民国廿三年秋,故宫里的梧桐叶落了,他捡了片夹在书里,说‘等这书传到后人手里,也能知道当年的树是什么样’——没想到,真传到你手里了。”
林砚小心翼翼地把梧桐叶取出来,放在手心,叶片很轻,却像压着沉甸甸的时光。他想起家里祠堂里那个没刻字的木牌位,想起爷爷磕破头想洗清的骂名,想起曾祖父在冷墙角测土的样子——原来曾祖父的痕迹,早就藏在这本《禁忌录》里,藏在每一条经验、每一句批注里,等着他来发现,等着他来理解。
“之前我总觉得,曾祖父是个有污点的人,”林砚轻声说,指尖捏着梧桐叶,“可现在看着这书,看着他写的东西,才知道他心里装的,全是怎么把古建修好、守好。”
老周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禁忌录》:“这书里的每一条‘禁忌’,都是老工匠的良心。你曾祖父当年没说的话,没洗清的冤屈,或许都藏在这些字里——你得慢慢读,慢慢懂,不光是抄下来,还要把里面的‘道术’都学明白,才算真的接过他的担子。”
林砚点头,把梧桐叶夹回书里,重新翻开“柱础维护”那章。斜阳透过窗棂,落在纸页上,把曾祖父的字迹染得金黄。他指尖划过“遇碱土则以草木灰调浆”那行字,突然觉得,这不仅仅是一句修缮经验,更是曾祖父留给她的路标——指引他用手艺赎罪,用敬畏守护古建,也指引他找到家族过往的真相。
那天晚上,林砚没抄书,而是捧着《禁忌录》读了半宿。他发现书里很多“禁忌”都能和曾祖父的笔记对应上:比如笔记里提的“柱础下夯土层需铺糯米汁拌土”,书里写着“夯土以糯米汁黏合,可固镇气”;笔记里记的“冷宫墙根需多铺草木灰”,书里标注“碱土处草木灰不可少,兼可化煞”。
每找到一处对应,林砚心里就亮一分——原来曾祖父从来没离开过,他的经验、他的敬畏、他没说出口的话,都藏在这本《禁忌录》里,藏在故宫的一砖一瓦里,等着他一点点发掘,一点点传承。
窗外的月光照进值班室,落在《禁忌录》上,纸页上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像曾祖父在轻声讲述当年的事。林砚合上书,放在胸口,心里踏实又坚定——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不仅要修古建,还要读懂这些“禁忌”背后的“道术”,读懂曾祖父的初心,这样才能真正接过家族的担子,洗清祖辈的冤屈,也成为一个合格的古建守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