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看了看窗外,阳光正好,万春亭的檐角在远处闪着光。他想起早上老周说“下午可以再去看看瓦当的牢固度”,便点头:“下午两点去吧,我带你看柱础的测量点,数据怎么算的,也能跟你说说。”
“太好了!”苏晓合上笔记本,起身时又看了眼林砚的笔记,目光在“草木灰三成”的批注上扫过,才笑着说,“那我两点在景山门口等您,不打扰您整理东西了。”她转身走出值班室,背包的肩带又被悄悄调整了一次,走到走廊拐角时,她停下脚步,从背包侧袋里摸出个微型屏幕,快速点了几下——刚才录的内容清晰地显示在屏幕上,林砚的笔记页面、他说的柱础深度和位移数据,都清清楚楚。
林砚在值班室里,还在翻看笔记,心里有点雀跃。他觉得苏晓的出现,像一道光,照进了他被祖影和流言笼罩的日子。他甚至想,要是苏晓的课题能做好,或许能帮曾祖父洗去一点骂名,帮林家挣回一点体面。他没注意到,苏晓刚才坐过的木凳上,落下了一根细细的银色线——那是微型记录仪的充电线,被她不小心带出来的,藏在凳缝里,像个没被发现的秘密。
下午两点,景山门口。苏晓已经到了,手里拿着瓶矿泉水,递给林砚:“林老师,天有点热,您喝点水。”她的笑容依旧温和,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昨晚父亲陈敬鸿给她发消息,让她“尽快摸清林砚笔记里的镇物线索,尤其是柱础和草木灰的关系”,她知道,自己接近林砚的每一步,都牵着父亲的计划。
林砚接过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让他更觉得轻松。他带着苏晓往万春亭走,指着沿途的青砖:“这些砖都是明代的,你看砖缝里的灰浆,就是我曾祖父说的‘糯米灰浆’,不过这里的土壤碱重,得加草木灰才行。”他一边走,一边讲着古建的知识,讲着曾祖父的经验,完全没注意到,苏晓的右手始终放在背包侧面,指尖偶尔会轻轻按一下——记录仪还在工作,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录了进去。
走到万春亭下,林砚指着柱础的测量点:“这里就是我测位移的地方,用全站仪对准这个标记,就能算出偏移多少……”他弯腰讲解时,苏晓的目光落在了柱础旁的青砖上——那里还有上次瓦当坠落时留下的裂痕,她赶紧拿出笔记本,假装记录,实则用眼角的余光扫过裂痕,在心里记下位置,想着回去要告诉父亲。
林砚讲得认真,没看到苏晓笔记本上,其实只写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字,更多时候,她在偷偷观察柱础、观察林砚的表情,试图从他的话里找出更多镇物的线索。她甚至故意说:“林老师,您说这柱础要是再位移,会不会影响整个万春亭啊?我听老师傅说,镇物要是出问题,可不是小事。”
林砚心里一紧,想起曾祖父笔记里“柱础动则龙脉摇”的话,却还是安慰苏晓:“应该不会,我已经测了数据,后面会想办法加固,老周也有经验,放心吧。”他没说自己的担心,也没说曾祖父的批注,只是觉得,不该让一个实习生跟着操心这些。
苏晓点点头,没再追问,却在心里记下了“加固”两个字。夕阳西下时,两人才离开景山,苏晓说要回学校整理笔记,跟林砚告别后,转身就往地铁站走,脚步比来时快了很多。她拿出手机,给陈敬鸿发了条消息:“林砚信任我,笔记已录部分,柱础数据清晰,提到需用草木灰加固,后续可继续接近。”
林砚站在原地,看着苏晓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心里还带着点温暖。他觉得,自己终于遇到了一个能理解他、愿意听他说家族故事和古建修复的人。他没意识到,这份突如其来的“亲近”背后,藏着他从未想过的目的;更没察觉,苏晓背包里的记录仪,已经把他的话、他的笔记、他对曾祖父的执念,都变成了别人手里的“情报”。
晚风拂过景山的青砖,带着点凉意。林砚摸了摸口袋里的家族笔记,指尖触到纸页上的“墨”字,突然觉得,或许这条路,并没有他想的那么难——至少,还有人愿意听他说。他转身往值班室走,完全没看到,远处的树影里,苏晓还在看着他的背影,手里握着手机,屏幕上是陈敬鸿回复的消息:“很好,继续保持,拿到全部线索前,别让他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