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的雾比别处浓些,清晨的光穿不透那层灰蒙蒙的气,落在青砖地上时,只剩一片发潮的白。林砚踩着沾了雾水的青苔,每一步都走得极轻,生怕脚下的砖缝里再渗出些黑水——昨天他标记的三个渗水点,此刻正安静地趴在墙根,像三道没愈合的伤口,黑褐色的水迹在砖面上洇开,边缘还结着一层薄薄的、发灰的霉斑。
他蹲下身,先看西头第一个渗水点。这里的砖缝最宽,黑水流得也最明显,顺着青砖的纹路往下淌,在墙根积了个巴掌大的水洼,水面泛着油腻的光,连落在上面的草屑都浮不起来,直直沉了底。林砚没急着碰水,先用指尖摸了摸砖面——砖是凉的,带着潮气,水迹流过的地方,留下一层细薄的黑垢,蹭在指腹上,像极了老墨研开后沉在碗底的渣。
“不是雨水。”他低声自语,把手指凑到鼻尖闻了闻——没有雨水的清冽,只有一股冲鼻的土腥气,混着点类似旧书发霉的味道,不是新鲜的霉味,是闷在地下很久、刚透出来的腐味。他想起小时候在老家的老房子里,地下室漏雨时,墙角就有过类似的味道,那是地下水混着腐烂的木柴和泥土的气息,和眼前的味道一模一样。
林砚从工具包里掏出一把小铁铲,贴着墙根轻轻挖开表层的土。土很松,一铲下去就带出湿润的泥块,颜色是深褐色的,比周围的土深了不止一个色号,捏在手里能感觉到明显的湿度,指尖还能蹭到些细小的黑色颗粒,不是普通的沙土,倒像是某种植物腐烂后留下的残渣。他挖了约十厘米深,土变得更湿了,甚至能挤出少量黑褐色的水,和墙根渗出来的水一模一样。
“水是从地下往上冒的。”林砚心里有了底,把土填回去,又挪到中间的渗水点。这个点的水渗得慢,只在砖缝里积了一小团黑渍,像块没擦干净的墨。他用指甲抠了抠砖缝里的残灰,灰渣松软得一捏就碎,里面裹着些黑色的细丝,凑近看才发现是霉丝,已经在灰浆里扎了根——之前的师傅用常规糯米灰浆修补,灰浆没挡住水,反而成了霉菌的养料,难怪补完没多久就裂了。
他站起身,沿着墙根走了一圈,目光落在冷宫的西北角。那里的墙根比别处低些,砖缝里的青苔也更密,甚至有几处砖面已经发鼓,像是被水浸得变了形。林砚走过去,蹲下来仔细看,发现这处的砖缝里,黑水正从更深的地方渗出来,不是从砖与砖的缝隙,而是从砖体本身的小孔里慢慢浸出,砖面已经被泡得发暗,用手指敲了敲,发出“空空”的闷响,显然砖内部已经吸饱了水。
“这水不是顺着砖缝流的,是从地下渗进砖里,再透出来的。”林砚皱起眉,摸出怀里的家族笔记,翻到曾祖父写的“冷宫地脉偏湿,夯土需加碎石防陷”那页。曾祖父只提了地脉湿,没说有暗渠,但这么多黑水持续渗出,而且位置都在离地三十厘米左右,绝不可能是单纯的地脉渗水——地脉水不会这么集中,也不会有这么重的霉味和黏腻感。
他又回到第一个渗水点,这次鼓起勇气,伸出食指轻轻蘸了点水洼里的黑水。指尖刚碰到水面,就觉出不对——不是雨水的凉滑,是带着黏性的凉,像刚化的浆糊,轻轻一提,居然牵出细若游丝的黑痕,黏在指腹上,甩都甩不掉。他把手指凑到阳光下看,黑水在指腹上结成一层薄膜,用另一只手的指甲刮了刮,膜下面是浅褐色的痕迹,没有普通泥水的颗粒感,反而有点油滑,像是掺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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