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西墙根的太阳总来得晚,辰时过半,阳光才勉强爬过墙顶,在地面投下一道窄窄的光带,刚好落在林砚脚边的铁铲上。他蹲在昨天标记的渗水点旁,手里攥着一把磨得发亮的洛阳铲——这是老周昨天特意给他的,说“探地下土层比小铁铲好用,能少费点劲”。铲头是铁制的,边缘带着锈迹,木柄上有深深的指痕,是几代修复师用出来的包浆。
“先探深度。”林砚对着渗水点画了个半米见方的圈,洛阳铲垂直往下扎,脚踩在铲柄顶端用力一压,“噗”的一声,铲头没入土层约十厘米。他拔出铲来,铲斗里的土是深褐色的,湿得能攥成团,指尖一捏,还能挤出少量黑褐色的水——和墙根渗出来的黑水一模一样。
他接着往下探,每扎十厘米就拔出看看土层变化。挖到三十厘米深时,土色变浅了些,成了灰褐色,里面掺着些细小的碎石,是明代夯土的典型特征;挖到五十厘米时,洛阳铲突然碰到了硬物,“铛”的一声脆响,震得他虎口发麻。
“有东西。”林砚心里一紧,换了把小铁铲,小心翼翼地清理周围的土。阳光慢慢移过来,照亮了土里的硬物——是一块青石板的边缘,石板表面很平整,上面还沾着些湿泥,用手擦了擦,能看到石板边缘有规整的凿痕,不是自然形成的石头,是人工凿制的盖板。
他叫来两个同事帮忙,三人用小铁铲一点点清理石板周围的土。石板比想象中大,约一米见方,厚度有十厘米,边缘刻着模糊的字迹,林砚用毛刷扫掉泥屑,“乾隆二十三年修缮”七个小字慢慢显露出来——和之前勘察时猜测的一样,这是清代修缮暗渠时留下的盖板。
“周师傅说的没错,真有暗渠。”同事小张蹲在旁边,看着石板啧啧称奇,“之前修墙的时候,谁也没想着往下挖这么深,都以为是地脉渗水。”
林砚没说话,心里却踏实了——从曾祖父笔记里的“地脉偏湿”,到自己推测的“暗渠反渗”,再到现在亲眼看到的青石板,所有线索终于对上了。他找来一根撬棍,插进石板边缘的缝隙里,同事小李在另一头帮忙,两人一起用力,“嘎吱——”一声,石板慢慢翘了起来。
一股浓烈的臭味瞬间涌了出来,比墙根的霉味重十倍,是那种黑水处理不及时的腐臭味,混着朽木和淤泥的气息,呛得林砚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他探头往下看,暗渠里积着约三十厘米深的黑水,水面泛着油腻的光,像一层凝固的墨,水面上漂浮着几片腐朽的木片,还有几块碎砖,随着水流轻微晃动——显然是暗渠被这些杂物堵住了,污水排不出去,才顺着墙根的砖缝反渗上来。
“这水比想象中深。”小李捏着鼻子,往暗渠里扔了块小石子,“咚”的一声闷响,石子沉了底,溅起的黑水落在石板上,留下一道黑痕,半天都散不去。
林砚从工具包里掏出强光手电,往暗渠里照。渠壁是用青砖砌的,砖面发黑,有些地方的砖已经松动,露出里面的夯土;渠底积着厚厚的淤泥,淤泥里还埋着些看不清的杂物,像是朽坏的木构件碎片。手电光顺着渠身往深处照,暗渠呈蛇形蜿蜒,看不到尽头,只能隐约看到远处的渠壁有坍塌的痕迹,碎砖和泥土堵在那里,正是污水积压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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