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组的会议室不大,长条木桌擦得发亮,墙上挂着幅泛黄的《故宫水系分布图》,图上用红笔圈出的暗渠脉络像一条条细小的血管,缠绕着紫禁城的轮廓。老周坐在主位,手指夹着半截没点燃的烟,目光扫过桌前的人——老王低着头摸胡子,小李攥着笔假装记笔记,苏晓坐在角落,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笔记本边缘,林砚则坐在最末位,怀里抱着暗渠图纸,耳尖还带着点食堂里被非议时的红热。
“今天组会,先说说暗渠修复的进度。”老周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压得住场的沉稳,他敲了敲桌子,目光先落在老吴身上,“老吴,你跟小林测的暗渠数据,整理好了吗?”
老吴赶紧点头,把数据本推到桌子中间:“都整理好了,前半段渠体完好,中段有三道裂缝,最宽的有半厘米,后半段连通景山的部分,石板封得严实,暂时没发现渗水。”
“嗯。”老周应着,手指在数据本上划了划,突然抬头,目光直直地看向老王,“刚才在食堂,我听见有人说,小林查暗渠是‘拿故宫的资源圆自己的赎罪梦’?”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瞬间静了下来,连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都停了。老王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嘿嘿笑了两声:“周师傅,我就是随口说说,主要是怕小林年轻,把公事和私事搅混了,毕竟……他家那事儿,大家都知道。”
“他家哪事儿?”老周把烟往烟灰缸里按了按,语气冷了几分,“是林墨臣民国时带人修好了东六宫的暗渠,还是他当年为了护斗拱构件,跟倒卖文物的人打了一架?”
老王的脸瞬间僵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林砚也愣了——他只知道曾祖父倒卖构件的事,从没听过这些,手里的图纸差点滑掉。苏晓也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悄悄把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
老周站起身,走到墙上的水系图前,指着冷宫到景山的暗渠标记:“你们都看看,这条暗渠,乾隆二十三年叶承宗修的,民国二十五年林墨臣补的,现在轮到小林来修。它不是林家的私产,是故宫排水系统的命脉!去年雨季,冷宫墙根渗水,渗得砖都酥了,你们谁主动说要去查暗渠?没有!最后是小林主动申请,拿着他爷爷传下来的笔记,一点点找线索,现在测出了裂缝位置,你们倒说起风凉话了?”
他拿起桌上的《故宫修缮档案》,“啪”地拍在桌子上,翻开其中一页:“民国二十五年的档案,这里写着‘林墨臣率工匠修冷宫暗渠,用草木灰糯米灰浆补裂缝,三年无渗水’。现在小林用的,就是当年的法子,上个月补的墙缝,到现在没再裂过,你们谁有这手艺?”
小李偷偷抬眼看了看老周,又飞快地低下头。老王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嘴里嘟囔着:“我也不是质疑他的手艺,就是怕他分心……”
“分心?”老周打断他,声音提高了几分,“他分心能画出暗渠走向图?能找到叶承宗的家书?能测出镇物埋藏的大致位置?”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所有人,“我告诉你们,暗渠修不好,明年雨季再渗水,淹了太和殿的地基,谁都担不起这责任!从今天起,谁再瞎议论小林的事,就去抄十遍《故宫修缮禁忌录》,抄不完别上工!”
这话像一块石头砸进水里,彻底压下了所有非议。会议室里没人再说话,只有老周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林砚抬起头,看着老周的背影——他的肩膀有点驼,头发也白了大半,却像一堵墙,稳稳地挡在他身前,把那些刺耳的非议都隔在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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