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局长接过笔记,指尖轻轻拂过泛黄的纸页,目光落在落款的“墨”字上。“好啊,”他感慨道,“老一辈工匠的智慧,没丢在你们这代人手里。这次的修缮,不仅是修好了墙和暗渠,更是把林墨臣先生的技艺重新挖了出来,这才是‘修文物’的真正意义——既要修物,也要传人。”
“传人”两个字像一颗石子,落在林砚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他想起小时候爷爷教他认榫卯,说“林家的手艺,是修故宫的,不能丢”;想起入职时老周说“你曾祖父欠的债,得你自己还”;现在才明白,“还”不是简单的弥补,而是把祖辈的好手艺传下去,让更多人知道,这些看似“落后”的技法,藏着最扎实的匠心。
表彰会结束后,老周拉着林砚到值班室,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是一块半旧的木牌,上面刻着“故宫修缮匠”五个字,边角磨得发亮。“这是你爷爷当年用的,他退休时交给我,说等你能真正撑起一门手艺,再给你。”老周把木牌递过去,眼神里满是欣慰,“今天李局长说‘传人’,我看你担得起了。”
林砚接过木牌,指尖能摸到木纹里的包浆,像是握着爷爷和曾祖父的温度。他低头看着木牌,又想起验收时张科长敲墙的声音,想起李局长手里的笔记,突然觉得,“林家后人”这四个字,不再只是原罪的标签,也成了传承的印记。
苏晓是在走廊里碰到林砚的,他手里还攥着那块木牌,脸上带着少见的笑意。“林砚哥,恭喜你。”苏晓的声音有点轻,目光落在木牌上,又快速移开——她早上刚给父亲陈敬鸿发了消息,说“林砚的技法得到文物局认可,暗渠修复完成”,父亲回复的“继续盯着,别让他发现镇水之物”还在手机里存着。
“谢谢。”林砚笑了笑,把木牌放进怀里,“其实主要是曾祖父的法子管用,之前总怕用不好,现在看来,老手艺没骗人。”他没注意到苏晓攥紧的手指,也没看到她眼底的愧疚,只觉得心里亮堂堂的,像被阳光晒透的暗渠,终于能顺畅地流淌了。
傍晚的时候,林砚又去了一趟冷宫。墙根下的青砖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水痕,暗渠入口的青石板上,他用粉笔写的“草木灰三成,竹篾嵌缝”还在,被夕阳染成了暖黄色。他掏出笔记,在曾祖父的批注下面,轻轻写下:“民国廿五年林墨臣修渠之法,今用于冷宫,水患已固,技艺未失。”
笔尖落下的那一刻,林砚突然觉得,曾祖父好像就站在身边,看着这堵修好的墙,看着这通畅的暗渠,轻轻说了一句“好”。而他,终于能替祖辈,把这门守护故宫的手艺,重新亮给世人看——这不仅是他的赎罪,更是对祖辈匠心最好的告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