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是谁?叫什么名字?”王队长立刻追问,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鸭舌帽男人咽了口唾沫,眼神飘向窗外,又飞快地收回:“我不知道他真名……只知道姓陈,四十多岁,说话带点山西口音,每次来都穿西装,从不让我们问别的。”
“姓陈?山西口音?”林砚的心猛地一沉,脑海里瞬间闪过两个画面——之前工匠后人描述的“穿西装、带山西口音的八字胡男人”,还有老周提到的“30年前有旧怨的同门师弟”,这两个线索像拼图一样,在“姓陈”这个点上慢慢重合。
“他什么时候找你们的?给了多少定金?”王队长继续追问,队员们已经开始给仿品和工具拍照取证,闪光灯在厂房里此起彼伏。
“上个月……上个月初找的我们。”鸭舌帽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给了五万定金,说做完这批二十个,再给五万。他还说……说以后故宫的斗拱都可能用我们做的这个,让我们别偷工减料,可他又说……不用真能承重,只要样子像……”
林砚蹲在那堆仿品前,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构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这些粗制滥造的假货,竟然被寄予“替代故宫真斗拱”的妄想,而背后的人,很可能就是那个藏在涅盘背后的“姓陈”的人。他伸手摸了摸一个仿品的榫头,上面的胶水还没干,黏糊糊地粘在指尖,像一层洗不掉的污垢——这就是涅盘想用来换掉老祖宗手艺的东西,廉价、粗糙,没有半点对古建的敬畏。
“把这些仿品都编号封存,工具也都带走,回去做技术鉴定。”王队长对队员说,然后转向鸭舌帽男人,“带回去好好审,把姓陈的联系方式、见面地点,所有细节都问清楚。”
队员们开始忙碌起来,有的给仿品贴编号标签,有的把工具装进物证袋,有的押着三个工人往警车走。林砚站在厂房中央,看着那些被抬走的仿品,突然想起上个月在太和殿屋顶摸到的真斗拱——老松木的纹理温润,榫卯咬合严密,自锁卡榫弹出时的“咔嗒”声清脆有力,那是百年时光沉淀下来的匠心。而这些仿品,不过是一堆没有灵魂的木头,被胶水和油漆裹着,妄图冒充传统的精髓。
“林师傅,”王队长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们就算找到了工厂,也没法这么快确认是造假斗拱的窝点。那个姓陈的,很可能就是涅盘的头头,这条线索太重要了。”
林砚点点头,目光还停在空荡荡的墙角,那里刚才还堆着那些未完工的仿品。“王队长,审的时候注意问清楚,这个姓陈的有没有提过‘故宫’或者‘修复’相关的事,还有他有没有同伙。”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这些仿品的木材和胶水,最好也做个成分检测,看看和之前太和殿斗拱上的胶水是不是同一种。”
“放心,都安排好了。”王队长应着,又看了一眼手表,“我们先回局里,你要是累了,我让队员送你回去。”
林砚摇摇头,跟着王队长往警车走。郊区的风还在刮,却吹不散他心里的沉重——那个姓陈的老板,离他越来越近了,而这场关于传统与破坏的较量,也终于要从暗处,走到明面上。他摸了摸内兜的笔记本,上面“姓陈、山西口音、西装”几个字被他用红笔圈了起来,像一个醒目的警示,提醒着他,接下来的路,只会更难走。
警车驶离厂房,后视镜里,那座破旧的厂房渐渐变小,最后消失在沙尘里。林砚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全是太和殿的斗拱——层层叠叠的榫卯,灵活的自锁卡榫,还有老周说的“木作的魂,在守不在丢”。他知道,无论那个姓陈的老板是谁,无论涅盘的阴谋有多深,他都必须守住那些老木头,守住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能让那些粗制滥造的仿品,毁了故宫的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