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故宫修复组宿舍的窗棂，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斑，落在林砚摊开的深蓝色行李箱上。箱子里铺着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这是爷爷生前用的，边角缝着细密的针脚，林砚特意找出来，想让它陪着自己去山西，像是爷爷也在跟着见证这场赎罪的旅程。
他蹲在箱子前，手里拿着曾祖父的笔记，泛黄的纸页在指尖轻轻颤动。这笔记本跟着他从入职到现在，记满了批注、草图，还有暗渠里挖到的残砖拓片，最后一页还夹着爷爷留下的那张牛皮纸纸条。林砚把笔记小心地叠好，放进蓝布的最底层，指尖拂过纸页上“乔家大院百寿影壁”几个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从最初背负祖罪的迷茫，到现在握着明确的线索，这条路走得不算容易，却也让他越来越坚定。
“该带的都带了吗？”门口传来老周的声音，他手里拎着一个铁皮盒子，里面装着几支修复用的特制木锉和一瓶糯米汁样本，“这是我年轻时修山西古建用的工具，木锉的齿比较细，适合处理影壁上的小榫卯，糯米汁你拿着，万一那边的材料不合用，这个能应急。”
林砚接过铁皮盒，指尖触到盒子上的锈迹，像是触到了老周过去的岁月。“周师傅，谢谢您。”他把盒子放进行李箱，靠在笔记旁边，“我把忏悔信副本也装好了，还有那枚‘乔记’铜片，都在最里面。”
老周点点头，目光落在箱子里的一小袋五色土样本上——那是之前加固景山柱础时剩下的，黑、青、红、白、黄五种土混在一起，装在一个素色的布包里。“带着也好，”老周的声音沉了些，“景山的土跟乔家的土虽说不一样，但都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带着它，也算给你个念想，提醒你别忘了为什么去山西。”
林砚攥紧布包，土粒从布缝里漏出一点，落在掌心，带着细微的颗粒感。他想起加固柱础时，老周教他“一层土一层糯米汁”的古法，想起柱础位移停止时罗盘恢复正常的样子，心里更清楚：去山西不只是找曾祖父的秘密，更是守护故宫的镇物根基，守护老祖宗的手艺。
“陈敬鸿那边，你多留心。”老周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满是叮嘱，“他那个人，为了拆旧建新，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到了山西，先跟当地文物局的人对接好，别单独行动，有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了，周师傅。”林砚把行李箱拉链拉好，拉链咬合的声音在安静的宿舍里格外清晰，像是为这场旅程拉开了序幕。
刚把行李箱放在门口，就听到走廊里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是苏晓，她背着一个灰色的双肩包，手里抱着一摞资料，额头上沁着细汗，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林砚哥，我准备好了！”她把资料递过来，“这是《乔家大院史》的复印本，还有清代《营造则例》里关于影壁榫卯的章节，我都标出来了，到时候能帮你比对。”
林砚接过资料，首页上是苏晓用红笔标注的“百寿影壁修缮记录：清光绪二十年，周景福主持，采用‘砖木嵌套榫卯’”，字迹工整，连注释都写得清清楚楚。“辛苦你了，这么快就整理好了。”
“不辛苦，”苏晓笑着摇头，把双肩包的拉链拉开一点，露出里面的测绘工具——水准仪、卷尺，还有一个小巧的放大镜，“我还带了测绘仪，到时候能帮你测影壁的裂缝宽度，记录寿字的位置，省得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林砚看着她眼里的坚定，想起之前她主动坦白传信息的事，想起她删掉手机里的照片，心里的最后一点防备也消失了。“我们到了山西，先去文物局跟李科长对接，然后直接去乔家大院勘察影壁，”林砚把行程跟她说清楚，“暂时不跟大院的管理人员多接触，先摸清影壁的情况，再制定修复方案，免得节外生枝。”
“好，我都听你的。”苏晓点头，把背包背好，“我已经跟学校说好了，这次研学跟你的修复任务同步，学校那边也同意了，不会有问题。”
两人拎着行李走出宿舍，晨光已经把故宫的红墙染成了暖红色，远处的太和殿鎏金宝顶在光里闪着微光。林砚回头看了一眼修复组的办公室，想起在这里抄《故宫修缮禁忌录》的日子，想起修复斗拱时的日夜，心里满是感慨——这里是他赎罪的起点，而山西，将是他赎罪的关键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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