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层的顺序不能乱,必须是黑、青、红、白、黄,从下往上铺。”老周走到柱础旁,用脚在周围划了一个圈,“先把柱础周围一米内的浮土清理掉,挖到原地基的土层,然后开始铺黑土,每层铺五寸厚,浇上糯米汁,用木夯砸到厚度减到三寸,再铺青土,以此类推,最后一层黄土要高出地面两寸,做成一个小小的土台,像给柱础戴了个‘帽’,这样才能把气脉聚住。”
林砚蹲下身,用手比划着分层的厚度,忽然想起曾祖父笔记里的一句话:“土分五色,气通八方,镇则龙脉安。”之前他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现在看着图纸上的分层,握着老木夯,才真正懂了——五色土不是简单的材料叠加,而是用五行的规律,把天地的气脉与镇物的根基连在一起,这才是“镇”的真正含义。
“周师傅,我明白了。”林砚站起身,把木夯轻轻靠在石桌上,眼神里的焦虑渐渐被坚定取代,“我现在就联系各地的文物部门,确认土的运输时间,同时让小张他们清理地基,准备醒土的场地。”
“别急,还有一件事。”老周叫住他,从蓝布包里拿出一本线装的小册子,封面上写着《故宫镇物修缮要略》,字迹是手写的,和图纸上的笔迹一样,“这里面记着五色土的筛选标准,比如黑土不能有沙粒,青土要含紫砂成分,红土的含铁量不能低于30%……你拿着,收土的时候对照着检查,别让人以次充好。”
林砚接过小册子,指尖触到线装的针脚,密密麻麻,像老工匠的心思一样细。他翻开第一页,里面夹着一张小小的纸条,是老周师父的字迹:“土是根,艺是魂,丢了根,魂就散了。”这句话像一颗钉子,钉在了林砚的心里——他要守护的不只是柱础,更是这“根”,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文明根基。
“陈敬鸿那边,你也得防着点。”老周的语气沉了些,眼神扫过亭外的树林,“他知道我们要调五色土,说不定会在运输路上动手脚,比如换土、拖延时间,你得跟各地文物部门说清楚,让他们派专人护送,土到了之后,第一时间检测,别出岔子。”
林砚点点头,把小册子放进背包里,和曾祖父的笔记放在一起——一本是祖辈的经验,一本是师傅的传承,两本书隔着几十年的时光,却都指向同一个目标:守护。“我会的,周师傅。”他看向柱础,晨光已经穿透晨雾,照在柱础上,之前疯狂旋转的罗盘,此刻指针已经慢慢稳定下来,虽然还没完全定格,但至少不再乱转了,“只要我们按古法来,一定能把柱础稳住。”
老周笑了笑,拿起石桌上的图纸,重新用蓝布包好:“你爷爷当年跟着我师父学修镇物,就差最后一步没学完,现在你替他补上,也替你曾祖父补上——林家欠的债,不是靠嘴说,是靠一土一夯修回来的。”
林砚没说话,只是弯腰拿起木夯,走到清理好的地基旁,试着铺了一小撮黑土样本,再浇上一点糯米汁,然后举起木夯,轻轻砸了下去。“咚——”闷响在晨光里散开,土粒被砸得紧实,没有开裂,也没有松动。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场以土为镇、以艺为魂的守护战,正式开始了。
亭外的风渐渐大了些,吹得松柏沙沙作响,像是在为他们鼓劲。林砚放下木夯,掏出手机,拨通了河南文物局的电话——五色土的第一站,就从洛阳的邙山土开始,他要一步一步,把这镇物的根基,夯实得稳稳的,不让故宫的根,断在他这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