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心里一暖,连忙说:“谢谢你,苏晓,帮大忙了。”
“没事,这也是为了尽快加固柱础。”苏晓的声音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我亲戚说,运输车上会贴‘文物保护材料’的标识,让司机直接跟你对接,避免中间经手其他人。”
挂了电话,林砚看着窗外渐渐升高的太阳,心里的焦虑消散了不少。小张已经开始在地上画醒土场地的尺寸,用粉笔画出五个方形区域,分别标注“黑、青、红、白、黄”,对应五种土的醒土位置。“林哥,每个区域都留了间距,防止土混在一起,还准备了湿度计,随时监测土的湿度。”
老周这时也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木盒,里面装着五片透明的玻璃片——是用来比对土样纯度的。“砚儿,土到了之后,先别忙着醒土,用这个玻璃片压一下,看土的纹理。”老周拿起一片玻璃片,演示给林砚看,“黑土要细腻无沙,青土要有紫砂的光泽,红土要能看到细微的铁屑,白土要洁白无杂质,黄土要绵密无硬块——这是《要略》里写的,一点都不能错。”
林砚接过玻璃片,小心地放进工具包里,指尖触到玻璃片的冰凉,想起曾祖父笔记里“土纯则基固”的批注,越发觉得每一步都不能马虎。
第二天一早,洛阳的黄土最先到了。林砚和小张在景山仓库外接货,货车车厢打开,一股带着泥土腥气的黄土味扑面而来。二十袋黄土整齐地堆在车厢里,每袋上都贴着标签:“洛阳邙山深层土,有机质含量3.2%,湿度18%”。林砚拿起一袋,用手掂了掂,分量足,再打开袋口,抓了一把黄土,土粒在指尖绵密地散开,没有沙粒,他用玻璃片压了压,土面光滑,没有杂质。“合格。”他点点头,让小张把黄土运到醒土场地的“中央”区域——黄土属土,对应中央,要放在最中间的位置。
中午,宜兴的青土也到了。青土是浅灰色的,带着淡淡的紫砂光泽,林砚抓了一把,能感觉到细腻的黏性,用手指搓了搓,没有颗粒感。张馆长派来的徒弟还带来了一小罐紫砂泥,林砚把紫砂泥和青土混合了一点,湿度正好,黏性也够。“这土能行,”林砚对徒弟说,“麻烦回去替我谢谢张馆长。”
下午,绥化的黑土到了。黑土黝黑发亮,抓在手里沉甸甸的,有一股淡淡的腐殖土腥气,林砚用湿度计测了测,湿度20%,正好符合醒土的要求。他把黑土运到醒土场地的“北方”区域,用木板围好,洒了一点清水,准备开始醒土。
第三天上午,云南的红土和安徽的白土同时到了。红土呈暗红色,带着细微的铁屑光泽,林砚用磁铁试了试,能吸起少量铁屑,证明含铁量达标;白土是雪白色的高岭土,细腻得像面粉,捏在手里没有一点杂质。他把红土放在“南方”区域,白土放在“西方”区域,加上之前的黑土(北)、青土(东)、黄土(中),五个区域的土终于集齐,在阳光下呈现出黑、青、红、白、黄五种颜色,像一幅微型的五行地图,围绕着中央的黄土,形成“四方归中央”的格局。
林砚站在醒土场地中间,看着眼前的五色土,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这五种土来自祖国的四方,跨越千里汇聚到景山,就像无数代工匠的心血,跨越时光汇聚到这里,共同守护着故宫的根基。他想起老周说的“五色土合,则龙脉安”,想起曾祖父当年修景山时或许也站在同样的地方,看着同样的五色土,心里忽然多了一份传承的厚重。
“林哥,土都齐了,现在可以开始醒土了吧?”小张拿着洒水壶走过来,眼里满是期待。
林砚点点头,接过洒水壶,对着黑土区域轻轻洒了一圈清水:“按老周说的,每天洒一次水,晾三天,保持湿度20%,不能多也不能少。”他看着水珠落在黑土上,慢慢渗进去,没有形成积水,心里踏实了不少。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老周发来的消息:“注意晚上的安保,别让人靠近醒土场地,陈敬鸿的人可能会来捣乱。”
林砚握紧手机,看向远处的景山万春亭,柱础的方向隐在树林里。他知道,集土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醒土、夯实,每一步都不能掉以轻心,而陈敬鸿的威胁,也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剑,随时可能落下。但此刻,看着眼前的五色土,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按古法加固好柱础,守住故宫的根基,不辜负祖辈的传承,也不辜负自己作为修复师的责任。
夕阳西下时,林砚给每个土区域都盖上了透气的纱布,防止灰尘落入,也让土能呼吸。他站在场地边,看着五种颜色在夕阳下渐渐柔和,像被镀上了一层金边。远方的故宫红墙在暮色中渐渐模糊,而景山的轮廓却越来越清晰——这里,是故宫的龙脉所在,也是他赎罪与守护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