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大院的夜沉得像浸了水的棉絮,连风都收了声,只有墙根下的蟋蟀偶尔叫两声,又很快咽了回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淡得像一层薄霜,落在百寿影壁的青砖上,把那些刻了百年的寿字描得忽明忽暗,有的地方亮得能看见砖缝里的细尘,有的地方却陷在阴影里,像藏着没说出口的秘密。
苏晓攥着手机站在影壁前,指尖沁出的汗把手机壳浸得发潮。口袋里揣着一小包石灰粉,是下午从民宿厨房偷偷拿的,粉末裹在纸里,硌得她大腿内侧有点痒,却不敢伸手去摸——陈敬鸿在电话里说得清楚:“用最小的石灰点做标记,别让人看出来,数清楚有多少块能拆的,漏一块你就别想知道你母亲的消息。”
“母亲”两个字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她心上。她从口袋里摸出那张卷边的照片,月光下,母亲的笑容有点模糊,却还是让她鼻子发酸。去年冬天父亲把照片给她时,说“你妈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只要你听话,迟早能见到她”,可直到现在,她连母亲的一点消息都没得到,只换来一次又一次的“任务”——从故宫暗渠偷图纸,到现在深夜来影壁数榫卯。
苏晓深吸一口气,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很细,像一根银线,在影壁上慢慢移动。她记得白天林砚说过,有榫卯痕迹的砖缝会比普通砖缝宽一点,而且边缘更整齐,是人为留的“暗口”。她把光柱对准最左边的寿字,从第一排开始,指尖轻轻碰过砖面,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往上爬,让她打了个轻颤。
第一块砖是“山形寿”,砖缝很窄,指尖划过没有松动的感觉,她摇摇头,光柱移向下一块。第二块、第三块……直到第五块“日形寿”,指尖碰到砖缝时,突然感觉到一丝细微的空隙,像指甲盖卡在两片玻璃中间。她屏住呼吸,用手机光凑近看——砖缝里能看到淡淡的木色,是榫头的痕迹!她心里一跳,赶紧从口袋里掏出那包石灰粉,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点点在指尖,轻轻在砖角画了个比指甲盖还小的白点,石灰粉落在砖上,淡得几乎看不见,只有在光线下才能隐约察觉。
“一。”她在心里默念,光柱继续移动。每数一块,她都要反复确认:先摸砖缝的松紧,再看边缘是否整齐,最后用指甲轻轻扣一下——林砚说过,榫卯砖扣起来会有“空响”,普通砖是实的。第八块“云形寿”扣的时候,果然传来“嗒”的一声轻响,比其他砖的声音脆一点,她又做了个石灰标记,心里的不安却多了一分。
白天林砚蹲在这块砖前,用微型撬棍探了半天,说“这砖的榫头是燕尾形,拆的时候得找对方向,不然会崩角”,当时他的眼神里满是珍视,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而现在,她却要把这块砖的位置记下来,告诉父亲,让他派人来拆——说不定明天早上,这块砖就会被撬得面目全非,林砚要是知道了,会怎么看她?
苏晓的手指顿了顿,手机光柱晃了一下,照在砖上的石灰点上,那点白突然变得刺眼。她想起昨天在工房,林砚递给她软毛刷时说“苏晓,你心细,帮我扫扫砖缝里的灰”,当时他的信任像暖光,让她差点忘了自己的“任务”。可现在,父亲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你要是敢耍花样,以后就别想再问你母亲的事。”
她闭了闭眼,把那些念头压下去,继续数。第十三块、第十七块……每找到一块有榫卯痕迹的砖,她的心跳就快一分,口袋里的石灰粉越来越少,纸包也被汗浸得发软。数到第二十三块“水形寿”时,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很轻,像是布鞋踩在青石板上,却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苏晓的身体瞬间僵住,手机差点从手里掉下去。她慌忙把石灰粉纸包塞回口袋,关掉手电筒,转身时,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月光下,林砚的身影站在不远处,手里也拿着手机,屏幕没亮,显然是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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