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宿的白炽灯将桌面照得透亮,林砚将半张镇物图纸平铺在桌上,旁边摊开的是他手绘的晋商银库锁结构图,还有从故宫带出来的太和殿斗拱测绘笔记。纸张新旧交织,泛黄的图纸边缘微微卷起,崭新的笔记上字迹工整,三者在灯光下形成奇妙的呼应,仿佛跨越时空的对话。
苏晓坐在一旁,刚换好干净的衣服,后背的伤口被宽松的布料轻轻包裹,疼痛感减轻了许多。她看着林砚专注的侧脸,眼神里满是探究,刚才听完父亲的过往,她心中满是复杂,而此刻林砚的专注,让她暂时忘却了那些纷扰,不由自主地被桌上的图纸和笔记吸引。
乔明端着三杯热茶走进来,放在三人面前,热气氤氲而上,模糊了图纸的边缘。“林哥,你这是在研究啥呢?”他放下茶杯,凑到桌前,看着桌上杂乱却有序的纸张,一脸好奇,“这图纸是银库找到的,笔记是故宫的,还有这个银库锁的图,难道它们之间有啥联系?”
林砚没有立刻回答,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残留的寒意,也让他的思路更加清晰。他伸出手指,先落在故宫斗拱测绘笔记上:“你们看,这是太和殿的斗拱结构,我之前修复时特意记录了榫头的分布——这里,”他指向笔记上一个标注清晰的位置,“是木榫,对应东方甲乙木;这里是火榫,对应南方丙丁火;土榫在中央,金榫在西方,水榫在北方,正好是五行方位的分布。”
苏晓凑近细看,笔记上不仅有文字标注,还有细致的草图,榫头的形状、位置都标注得一清二楚,五行对应的颜色标记(木青、火红、土黄、金白、水黑)格外醒目。“这是故宫斗拱的‘五行榫头’设计?”她轻声问道,之前跟着林砚修复故宫时,她只知道榫卯结构的精巧,却没注意到这背后的五行逻辑。
“没错。”林砚点头,手指移向晋商银库锁的结构图,“再看这个银库锁,锁芯上的商道九站纹样,看似是随机分布,实则暗藏五行。祁县、太原在南方,纹样是火形;大同、张家口在北方,纹样是水形;北京在中央,纹样是土形;其他站点也各自对应金、木二形,与故宫斗拱的五行方位完全契合。”
乔明瞪大了眼睛,伸手点了点结构图上的纹样:“这么说,这银库锁的设计,和故宫斗拱用的是同一个逻辑?”
“不仅如此。”林砚的手指最终落在镇物图纸上,图纸上“敦煌莫高窟木构窟檐”的位置被红笔圈出,旁边标注着“五行受力点”。“你们看这里,”他指着图纸上的五个红点,“这是敦煌木构的核心受力点,分别对应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正好是五行的分布。我之前修复故宫斗拱时,就觉得它的受力逻辑有些熟悉,现在对比银库锁,才发现三者如出一辙。”
灯光下,林砚的手指在三张纸上反复移动,勾勒出无形的五行脉络。故宫斗拱的五行榫头、晋商银库锁的五行纹样、敦煌木构的五行受力点,三者虽然载体不同——一个是木构斗拱,一个是金属锁具,一个是石窟檐木——但核心的五行方位设计却完全一致,就像从同一个根源生长出来的枝干,虽形态各异,却血脉相连。
“这……这也太巧了吧?”乔明忍不住感叹,“故宫在北平,银库在祁县,敦煌在西域,相隔千里,怎么会用同一个设计逻辑?”
林砚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图纸上那个熟悉的“墨”字标记上,脑海中突然闪过曾祖父留下的家书、故宫冷宫里的水纹、银库暗渠的标记,无数碎片化的线索在这一刻突然串联起来,形成一条清晰的脉络。他的心跳渐渐加快,一种前所未有的顿悟感涌上心头,仿佛跨越了百年时光,读懂了曾祖父未曾言说的心事。
“不是巧合。”林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却异常明亮,“这是华夏古建的‘技艺血脉’,是从骨子里传承下来的通用基因。故宫斗拱、晋商银库锁、敦煌木构,看似毫无关联,实则都是这条血脉的延续。”
苏晓的呼吸微微一滞,她看着林砚眼中的光芒,隐约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这些技艺,都是同一种传承?”
“没错。”林砚重重点头,语气坚定,“从先秦的榫卯雏形,到唐宋的斗拱成熟,再到明清的精细打磨,华夏古建的技艺一直遵循着‘五行相生、天人合一’的逻辑。故宫作为皇家建筑,将这种逻辑发挥到极致;晋商银库锁是民间技艺的结晶,把五行融入实用工具;敦煌木构则是中原技艺与西域文化的融合,依旧延续了这份核心逻辑。它们就像三条支流,最终汇入同一条名为‘华夏古建技艺’的大河。”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镇物图纸上,眼神变得复杂而深邃:“我之前一直不明白,曾祖父为什么要倒卖古建构件。他身为故宫的文物管理员,本该守护这些珍宝,却选择了最让人不齿的方式。但现在我懂了,他不是在破坏,而是在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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