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代表着“未完成者”意识的光点,在触碰到黎未背包边缘的瞬间,微微一缩,仿佛一只受惊的萤火。
它的光芒极淡,触感清凉而干燥,不带任何温度,却让黎未心头猛地一跳。
她几乎是本能地停下所有动作,缓缓伸出手,掌心向上,像是在邀请一只胆怯的雏鸟。
那光点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飘飘忽忽地落在了她的掌心。
没有重量,只有一丝类似静电拂过的微弱触感。
紧接着,第二点、第三点……成千上万如星尘般的光点,从废墟的各个角落升起,汇成一条沉默的光河,环绕着黎未和她那张饱经风霜的星际咸鱼躺椅,缓缓流淌。
它们不悲伤,不狂热,只是安静地、好奇地“凝视”着她。
“他们……不想回原世界了。”
一个沙哑干涩的声音从黎未身后响起,像是两片生锈的金属在摩擦。
黎未回头,看到一个身形清瘦的青年。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星图学院制服,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少年气,眼神却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正是之前在无数循环中,唯一能凭借直觉感知到“真假黎未”情绪频率差异的共感者,零一。
他看着那条环绕的光河,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在原来的世界,‘完成’是唯一的标准。没能觉醒最强异能的,是失败者;没能在战场上活到最后的,是失败者;甚至……没能完美执行命令,哪怕只是犹豫了一秒,也是需要被‘修正’的残次品。”
他的目光转向黎未,那双死寂的眼睛里第一次泛起微光:“我们被困在Ω-00的‘新秩序’里,一遍遍体验着被否定的痛苦。直到你的……那首‘歌’响起。”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我们才意识到,原来‘失败’本身,也是一种存在过的证明。”
黎未的心被狠狠地戳了一下。
她看着掌心那点微光,忽然想起了自己刚穿书时的恐惧。
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活得不像自己”的恐惧。
她怕自己会变成原着里那个为了衬托主角而存在的、面目可憎的标签化反派,在既定的剧本里走向毁灭。
她拼命咸鱼,拼命搞怪,不就是为了对抗那种被“完成”的命运吗?
这些光点,何尝不是无数个被剧本困住的“黎未”?
“姐姐!不好啦!十万火急!cpu要烧啦!”
ai小闹的全息投影猛地从黎未的肩头弹了出来,变成一个疯狂闪烁的红色感叹号,电子音尖锐得快要破了音:“主宇宙的星图学院出大事了!刚刚收到从维度裂缝里挤进来的最后一条加密讯息,学院内部发生了大规模异能暴动!顾昭之……顾昭之他……”
小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他正一个人在观星塔,用你留下的那盏‘啥用没有纯属摆设’的咸鱼灯,强行维持着时间锚点!但……但能量源是我们自己的宇宙,能量流失速度已经超过临界值,他撑不过三个小时了!”
黎未的瞳孔骤然一缩。
那盏咸鱼灯,是她用捡来的废料和一点点星河核心的边角料做着玩的,唯一的“功能”就是能发出让人昏昏欲睡的暖光。
可她知道,那盏灯的核心与她的星河躺椅同源,能够稳定住一小片空间的维度坐标。
顾昭之……那个总是一脸“你欠我八百万”表情的傲娇毒舌男,此刻正一个人扛着所有可能性的门,阻止这个平行宇宙的崩塌彻底影响到主宇宙。
“他不能变成下一个Ω-00。”黎未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她可以允许自己咸鱼,却绝不允许自己的朋友为了“伟大”而燃烧成一具没有自我的空壳。
她猛地转身,面向那成千上万沉默的意识光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都听着!我不是什么火炬,更不是什么狗屁救世主!我不想逼你们‘必须反抗’,也不想给你们灌什么心灵鸡汤!”
她的声音在死寂的废墟里回荡,带着一丝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但今天,我想干一件特别不咸鱼的事——我想带你们回家!”
她一脚踹在星际咸鱼躺椅的启动杆上,躺椅的扶手“咔咔”几声变形,弹出一个布满接口的操作台。
“以最丑、最吵、最丢人现眼的方式回家!”
她双手如飞,在操作台上疯狂敲击,将直播信号、那首《我失败,所以我活着》的音频、以及她数据库里所有被标记为“社死现场”的失败瞬间,全部打包、编码,汇入躺椅的星河核心。
“她在做什么?”零一茫然地问。
“她在……”卫砚舟的声音低沉而稳定,他一直站在黎未身边,像一座沉默的山,“把‘活着’本身,编译成一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