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皇帝夜鸿图端坐于龙椅之上，面色铁青，眉头紧锁，眼中满是烦躁和怒火。龙椅下方，以太子太傅、礼部侍郎李崇明为首的一众官员跪倒在地，手中高举着状纸，正在慷慨陈词，语气激昂。
皇后竟也破例在场，坐在皇帝下首的位置，手中拿着一块素色绢帕，不时擦拭着眼角，一副忧心忡忡、痛心疾首的模样，仿佛真的在为太后的安危担忧。
夜漠尘则站在武将一列，身着玄色锦袍，腰间佩戴着一把宝剑，面沉如水，眼神冷冽如冰，正目光锐利地扫过跪地的众人，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气。
慕卿九的踏入，让殿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有审视，有怀疑，有厌恶，有敌意，也有夜漠尘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担忧和关切。
“臣女慕卿九，参见陛下，皇后娘娘。”慕卿九走到大殿中央，屈膝行礼，声音清越平稳，不见丝毫慌乱，即使面对满殿的敌意，依旧保持着从容不迫的姿态。
“慕卿九！”皇帝尚未开口，跪在最前面的李崇明便抢先发难。他猛地站起身，举起手中厚厚一叠状纸，厉声道：“宫门外万民请愿，数十位御史联名上奏，皆指控你利用玄门妖术，迷惑太后心智，假借治病之名，行操控之实！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李崇明年约五十，面容清瘦，颧骨高耸，眼神阴鸷，此刻更是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仿佛真的是在为国为民除害。
慕卿九缓缓直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李崇明，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李大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指控一个人，需要有确凿的实证。你说我使用妖术，证据何在？你说我操控太后，又有何凭据？莫非，仅凭几张不知从何而来的状纸，和一群被煽动利用的百姓，就要定我的罪吗？这便是我大夜王朝的律法？”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让在场的官员都不由得一愣。
“巧言令色！”李崇明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证据？太后娘娘昏迷多日，太医院一众御医束手无策，用尽了各种方法都未能让太后苏醒，而你区区一个黄毛丫头，仅凭几针便能令太后起死回生，若非妖术，如何能做到？此其一！”
“其二，太后苏醒之后，对你可谓是言听计从，赏赐不断，不仅封你为明慧郡主，还破格赐下凤翎卫和慈宁宫行走令牌，这份恩宠，远超所有皇子皇女，甚至连太子殿下都未曾有过这般待遇！这难道不是被你蛊惑心智的明证？！”
李崇明的话掷地有声，句句直指要害，让殿内不少官员都纷纷点头，显然是认同了他的说法。
“荒谬！”就在这时，夜漠尘踏前一步，声音冰寒刺骨，如同寒冬腊月的寒风，“太后苏醒，乃是郡主医术高超，玄门秘法博大精深，自有其独到之处，岂是尔等这些无知之辈可以妄加揣测的？太后赏赐郡主，是感念郡主的救命之恩，乃是人之常情，何来蛊惑之说？李大人，你如此急于给郡主定罪，莫非是心中有鬼，想要掩盖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夜漠尘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射李崇明，周身散发出的威压让李崇明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脸色微微发白。
“夜亲王！”皇后适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维护，“李大人也是一片忠心，为国为民，担忧母后的安危，并非有意针对明慧郡主。实在是母后近日的行为太过反常，对慕卿九的信任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由不得人不怀疑啊！”
她转向皇帝，泪眼婆娑，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陛下，臣妾身为儿媳，日夜为母后的安危担忧，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唯恐母后受了奸人蒙蔽，遭了算计，不仅危及自身安危，更可能动摇我大夜江山的根基！还请陛下为了母后，为了大夜江山，彻查此事！若慕卿九当真清白，自可还她一个公道；若她真的使用了邪术，定要严惩不贷，以正视听！”
皇后的话说得情真意切，句句都站在“大义”的立场上，让皇帝的脸色更加难看。他自然不信什么妖术惑主之说，慕卿九的医术，他早有耳闻，当初夜漠尘重伤垂死，便是被她救活的。但宫门外的万民书和数十位御史的联名上奏，却是不容忽视的压力。更何况，皇后和李崇明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太后对慕卿九的倚重，确实有些超乎寻常，难免引人非议。
皇帝看着下方争执的双方，又看看神色平静得异常的慕卿九，心中烦躁更甚。他沉默了片刻，终于沉声开口：“慕卿九，李爱卿与皇后所言，你也听到了。你有何解释？”
慕卿九迎着皇帝审视的目光，不卑不亢，从容说道：“回陛下，臣女有三问，请李大人及诸位指控者回答。若诸位能给出合理的解释，臣女甘愿伏法；若不能，还请陛下还臣女一个清白。”
皇帝皱了皱眉，沉声道：“你说。”
“第一，”慕卿九的目光扫过殿内众人，声音清晰有力，“若臣女所用真是妖术，意在操控太后，为何要耗费心力救治太后？太后昏迷不醒，对我而言，岂不是更有利？我完全可以借着太后昏迷之机，暗中行事，或者干脆……让太后凤驭宾天，彻底掩盖我的罪行，也更符合所谓‘妖人’的行事逻辑。我为何要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将太后救活，让她成为我‘操控’的活靶子？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第一问出口，殿内顿时安静了几分。不少官员都下意识地颔首，觉得慕卿九说得有道理。是啊，若是真想操控太后，让太后一直昏迷，或者直接除掉太后，岂不是更方便？何必多此一举将她救活。
“第二，”慕卿九继续说道，目光落在皇后和李崇明身上，“太后娘娘身为一国之母，母仪天下，历经三朝，睿智果决，心思缜密，岂是区区妖术可以轻易操控的？若臣女真有如此通天之能，能够操控太后这等人物，为何不直接操控陛下您？操控陛下，手握天下大权，岂非更能达成所谓‘不可告人之目的’？我又何必舍近求远，去操控太后？”
第二问如同重磅炸弹，让殿内众人都陷入了沉思。是啊，若是真有操控他人的妖术，操控皇帝显然比操控太后更有价值。慕卿九的这个问题，直接戳中了要害。
“第三，”慕卿九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射李崇明，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质问，“李大人口口声声说臣女使用妖术，敢问大人，您可能具体说出臣女所用是何妖法？出自何典？有何特征？可能当场演示，或者找人来验证其存在？若不能，仅凭自己的臆测和煽动，便构陷有功之臣，此举与构陷忠良、祸乱朝纲的奸佞小人，又有何异？！”
三问出口，逻辑清晰，层层递进，句句诛心，尤其是最后一问，直接将“构陷忠良”的帽子反扣了回去，让李崇明等人一时语塞，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竟不知如何反驳。
殿内一片寂静，官员们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犹豫和怀疑。皇后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她没想到慕卿九竟然如此伶牙俐齿，逻辑清晰，三言两语便将李崇明的指控反驳得哑口无言。
李崇明脸色涨得通红，憋了半天，才强辩道：“妖术诡异莫测，变幻多端，岂是我等常人所能尽知的？正因其隐秘难测，才更显其危害之大！陛下，此女巧舌如簧，善于诡辩，切不可被她的花言巧语所蒙蔽啊！”
“陛下！”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名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声音尖细，带着浓浓的惊慌：“陛下！不好了！出大事了！宫门外请愿的百姓中，有数人突然口吐白沫，倒地抽搐，声称……声称是中了明慧郡主的妖法反噬！现在外面已经乱作一团了！”
“什么？！”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皇后惊呼一声，身体一软，几乎晕厥过去，旁边的宫女连忙扶住她。李崇明等人如同抓住了确凿的证据，脸上立刻露出狂喜的神色，纷纷叩首：“陛下！您看到了吗？您听到了吗？这妖女当真是猖狂至极，竟敢在宫门外公然行凶，用妖法害人！此等妖孽，留之必为大患，还请陛下立刻下旨，将其拿下，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其他依附于太子的官员也纷纷附和，一时间，殿内充斥着要求严惩慕卿九的声音。
夜漠尘眼神一厉，猛地看向慕卿九，眼中满是担忧。他知道，这一定是太子的阴谋，但此刻人证俱在，慕卿九就算有百口也难辩。
慕卿九却微微蹙眉，眼中没有丝毫担忧，反而带着一丝疑惑。这不是她的手笔，她从未对宫门外的百姓使用过任何术法。那么，是太子安排的苦肉计？为了坐实她“妖女”的罪名，竟然不惜牺牲几个百姓的性命？还是说……影杀组织或者幽冥教趁机作乱，想把水搅得更浑，坐收渔翁之利？
不管是哪种可能，对她来说，都极为不利。
皇帝夜鸿图猛地一拍龙案，龙颜大怒，指着慕卿九，厉声喝道：“岂有此理！大胆妖女，竟敢在宫门前行凶害人！慕卿九，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慕卿九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任何辩解在“人证物证”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必须破局，必须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陛下！”她朗声道，声音坚定有力，“臣女请求，即刻前往宫门外，亲自诊治那几位‘中术’的百姓！若他们真是因臣女所致，臣女甘愿伏法，接受任何惩罚！但若他们是受人指使，故意诬陷臣女，也请陛下为臣女做主，还臣女一个清白，严惩幕后真凶！”
“不可！”李崇明立刻反对，生怕慕卿九耍什么花招，“此女妖法诡异，手段莫测，若让她靠近那些百姓，恐再生变故，甚至可能杀人灭口！陛下，万万不可让她前去！”
“李大人这般阻拦，莫非是怕我查出真相，戳穿你们的阴谋？”慕卿九冷声反问，目光锐利地盯着李崇明，“还是说，那些百姓根本就是你们安排好的，所谓的‘中术’也是假的，怕被我当场拆穿？”
“你……你血口喷人！”李崇明被慕卿九说得脸色发白，一时语塞。
“够了！”皇帝被吵得头痛欲裂，他看了一眼神色坚定的慕卿九，又看了一眼跪地不起、不断进言的官员，以及外面传来的越来越大的骚动声，知道此事不能再拖延下去。他必须尽快查明真相，平息事端，否则一旦引发民变，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沉声道：“慕卿九，朕便给你这个机会，让你前去诊治！高无庸！”
“奴才在！”一直站在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高公公立刻躬身应道。
“你带一队禁军，陪同明慧郡主前往宫门诊治！”皇帝吩咐道，语气严厉，“若她有任何异动，或者试图勾结外人、杀人灭口，格杀勿论！”
“奴才领旨！”高公公恭敬地应道，眼神复杂地看了慕卿九一眼。
“夜漠尘！”皇帝又看向夜漠尘。
“臣在！”夜漠尘上前一步，躬身领命。
“你也一同前去，维持现场秩序，防止骚乱扩大。”皇帝说道，“务必保护好那些‘中术’的百姓，同时也要看好慕卿九，不许任何人趁机生事！”
“臣领旨！”夜漠尘应声，目光落在慕卿九身上，眼中满是担忧和叮嘱。
慕卿九微微颔首，对皇帝行了一礼：“谢陛下信任，臣女定不辱使命！”
说完，她转身，跟着高公公和夜漠尘向殿外走去。
李崇明和皇后交换了一个眼神，皆看到对方眼底的一丝得色。他们不怕慕卿九去查，因为那几个人，早已被他们用特殊的药物控制，无论慕卿九如何诊治，都只会坐实她“妖女”的罪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