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嫔之事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后宫激荡起层层涟漪后,表面终归平静。只是这平静之下,暗流愈发汹涌,众人对慕卿九的忌惮更深,等闲不敢再轻易招惹。慕卿九乐得清静,正好将更多精力投入到追查生母苏婉娘死因之事上。
这日午后,秋阳暖暖地透过窗棂,在书房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慕卿九正伏案研究那本夜漠尘赠予的《玄机毒经》,试图从中寻找可能与幽冥教炼制活尸相关的线索。夜漠尘坐在不远处,处理着军务公文,室内一片静谧,只有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纸张的细微声响。
忽然,慕卿九翻动书页的手指一顿,目光凝在其中一页记载的一种名为“蚀心兰”的奇异植物上。此物并非剧毒,但其花粉若与另一种名为“幽罗藤”的汁液混合,会生成一种慢性毒素,能悄然侵蚀心脉,初期症状如同体弱心悸,极难察觉,日久则心力耗尽而亡。这症状……与原主记忆中,母亲苏婉娘缠绵病榻最后衰弱而死的描述,竟有七八分相似!
她心头猛地一跳,立刻将书页指给夜漠尘看:“王爷,你看这个!”
夜漠尘放下朱笔,倾身过来,仔细阅读。他虽不精毒术,但见识广博,立刻明白了慕卿九的疑点。“蚀心兰……幽罗藤……你是怀疑,岳母大人当年并非单纯病故?”
“我不能确定,”慕卿九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书页上蚀心兰的图样,“但母亲当年身体虽不算强健,却也并非弱不禁风。自生下我后,便时常心悸气短,太医也只说是产后体虚,需好生将养。可那病却如同跗骨之蛆,缠绵数年,最终……若真是有人用这等隐秘手段,那当真其心可诛!”
她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愤怒与冰冷。若母亲真是被人毒害,那凶手隐藏之深,用心之毒,令人发指!
夜漠尘握住她微凉的手,沉声道:“既然有了方向,便顺着查下去。蚀心兰与幽罗藤,并非寻常可见之物,尤其在大曜京城,气候并不完全适宜它们生长。若能查到来源,便是重要线索。”
“王爷说得对。”慕卿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记得,母亲病重那几年,柳氏刚入府不久,表面上对母亲恭敬有加,时常亲自侍奉汤药……若真是她,机会太多了。” 她眼中寒芒闪烁,“还有那个孙嬷嬷!柳氏的心腹,许多阴私之事都是经她之手!必须尽快找到她!”
正说着,门外传来通报,暗卫统领求见。
“进来。”夜漠尘沉声道。
暗卫统领快步走入,单膝跪地:“王爷,郡主。奉命查探孙嬷嬷下落,已有眉目。此人确在京城西郊的皇家别院‘锦绣庄’荣养,但……情况有些蹊跷。”
“说。”夜漠尘道。
“据庄上管事说,孙嬷嬷月前感染风寒,一直未曾痊愈,如今卧病在床,神智时昏时醒。庄内守卫看似寻常,但属下发现,暗处有不明身份的人监视,身手不弱,不似普通护院。我们的人怕打草惊蛇,未敢靠得太近。”
慕卿九与夜漠尘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孙嬷嬷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他们开始追查时重病?还有不明身份的监视?这绝不仅仅是巧合!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见到孙嬷嬷,或者说,不想让她开口。”慕卿九冷声道。
夜漠尘眼中厉色一闪:“不管是谁,这人,必须见到。卿九,你精通医术,或许可借此名义前往探视。”
慕卿九立刻领会:“王爷的意思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不错。”夜漠尘颔首,“我会安排你以替宫中嬷嬷诊治的名义,光明正大前往锦绣庄。暗卫会趁机清理掉那些‘眼睛’,并确保孙嬷嬷的‘病’,不会要了她的命,也不会让她永远开不了口。”
计划既定,行动迅速展开。
两日后,一队人马从亲王府出发,前往西郊锦绣庄。慕卿九乘坐着亲王府的马车,以奉太后口谕,为宫中荣养老奴诊治为由,畅通无阻。夜漠尘虽未亲自陪同,但派出了麾下最得力的两名副将和一小队精锐护卫,再加上赤影率领的凤翎卫,阵仗不小,既彰显了对太后懿旨的重视,也确保了安全。
马车抵达锦绣庄时,庄头早已得了消息,带着管事婆子们战战兢兢地在门口迎接。
“奴婢(奴才)恭迎郡主!”
慕卿九在秋芙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为首的庄头身上:“不必多礼。听闻孙嬷嬷病重,太后娘娘心慈,特命本郡主前来探望诊治。带路吧。”
“是,是,郡主请随奴婢来。”庄头连忙躬身引路,额角却渗出细密的汗珠。
庄子不小,亭台楼阁,收拾得倒也干净。前往孙嬷嬷住所的路上,慕卿九看似随意地观赏景致,实则玄灵真眼已悄然开启,敏锐地感知着周围的气息。果然,在几处假山、树丛之后,她察觉到几道隐藏得极好的、带着阴冷气息的身影。不过,在她感知到的同时,那几道气息似乎被什么更强大的力量无声无息地制住、拖走,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是夜漠尘的暗卫动手了。
孙嬷嬷住在一个独立的小院里,颇为清净。只是刚一靠近,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混合着老人身上特有的暮气。
进入屋内,光线昏暗,一个头发花白、形容枯槁的老嬷嬷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脸色蜡黄,呼吸微弱,看起来确实病入膏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