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深处,冷宫残破的宫墙内,废后王氏听着心腹老宫女颤抖的禀报,先是癫狂地大笑,随即又失声痛哭,最终化为一声凄厉的诅咒:“夜漠尘!慕卿九!你们不会得意的!本宫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然而,她的诅咒被厚重的宫门阻挡,传不到那喜庆洋溢的宫殿之外。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亲王府。虽然主子尚未回京,但王府上下早已张灯结彩,仆从们个个喜气洋洋,步履生风。老管家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指挥着下人仔细洒扫庭院,准备迎接未来的女主人。“都仔细着点!王爷就要回来了,郡主……不,王妃娘娘也要入府了,可不能有半点马虎!”
夜色悄然降临,喧嚣了一日的京城渐渐安静下来。落雪苑内,烛火通明。慕卿九已将那身繁复的朝服换下,穿着一身素雅的常服,坐在窗边,手中依旧握着那卷明黄圣旨。秋芙和几个贴身丫鬟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小姐!太好了!您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准王妃了!”秋芙激动地抹着眼角,“王爷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另一个小丫鬟也雀跃道:“是啊小姐,以后看谁还敢在背后说闲话!”
慕卿九看着她们,微微一笑,将圣旨仔细收起:“吩咐下去,府中上下,这个月一律双倍月例,让大家也沾沾喜气。”
“是!小姐仁厚!”丫鬟们欢喜地应下。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清越的鹰隼啼鸣。慕卿九心中一动,推开窗,只见夜漠尘驯养的那只神骏海东青“墨羽”如一道黑色闪电般落下,稳稳停在窗棂上,锐利的眼睛看着慕卿九,脚上绑着熟悉的细小竹管。
慕卿九解下竹管,轻轻抚了抚墨羽光滑的羽毛,墨羽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指尖。她取出里面的纸条,展开,上面是夜漠尘那熟悉的、力透纸背的虬劲字迹,只有简短的一句:
“捷报、旨意,皆已知晓。等我归来,十里红妆,天下为聘。勿念,珍重。尘。”
没有缠绵的情话,却带着沙场特有的铁血气息和一种沉甸甸的、不容置疑的承诺。慕卿九仿佛能透过这短短一行字,看到他在北境风雪中写下它时,那双深邃眼眸中闪烁的坚定光芒。一股暖流悄然划过心田,她唇角微微扬起一抹清浅却真实的笑容。
她走到书案前,铺开信纸,沉吟片刻,提笔蘸墨。她没有写小女儿家的思念,而是以同样冷静清晰的笔触回复:
“王爷钧鉴:京中诸事安妥,太后陛下圣体安康,念念乖巧,日日趋庭,盼父早归。赐婚礼毕,各方反应皆在预料之中,妾身自会应对,王府内外亦有安排,王爷无需挂心。北境苦寒,万望珍摄。玄门之事略有进展,幽冥教线索渐明,容后细禀。盼凯旋,共佳期。卿九手书。”
她将信纸仔细封好,系回墨羽脚上,又喂了它一小块肉干。墨羽咽下肉干,用喙梳理了一下羽毛,旋即振翅而起,化作黑点,迅速消失在北方的夜空中。
这一南一北,相隔千山万水的两人,凭借着一纸婚书和这寥寥数语的通信,传递着彼此的牵挂、绝对的信任和对未来的共同期许。这桩婚事,早已超越了简单的男女之情,它是两个强大灵魂的彼此认同,是两股势力的强强联合,更象征着一种对抗黑暗、追寻真相的坚定同盟。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礼部和钦天监都忙碌到了极点。亲王大婚,礼仪极其繁琐复杂,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六礼”每一步都需严格遵循古制,不能有丝毫差错。虽然男主角夜漠尘尚未班师回朝,但前期的准备工作已经紧锣密鼓地展开。太后和皇帝对此事极为重视,亲自过问,所有规格皆按最高标准,其隆重程度,甚至隐隐超越了当年皇帝大婚。
慕卿九作为待嫁的准王妃,反而清闲下来。她每日除了雷打不动地修炼《玄元心经》,继续研究母亲留下的玄门典籍,便是抽出时间亲自指点念念读书识字。小家伙似乎也知道娘亲要有大喜事,格外乖巧。
当然,她也需要接待一些无法推辞的拜访。各路宗室命妇、高官女眷,纷纷以道贺为名上门,实则不乏试探之意。
这一日,安定侯夫人携女儿前来拜访,言语间极为热络:“郡主大喜啊!王爷英勇,郡主贤德,这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将来王府偌大的家业,还需郡主精心打理才是。”她话锋一转,笑着拉过身旁一个眉眼伶俐的少女,“这是小女嫣然,性子还算稳妥,手脚也勤快,若郡主不嫌弃,将来倒是可以让她进府去,给郡主打个下手,学着管点事,也是她的造化。”
那少女立刻上前乖巧行礼,眼神却带着几分算计。
慕卿九端着茶盏,轻轻用杯盖拂着茶沫,闻言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安定侯夫人和她的女儿,唇角带着一抹浅淡而得体的笑意:“侯夫人有心了。只是王爷性子向来不喜繁琐,王府内务,一切还需待王爷回府后自有章程。至于用人,”她顿了顿,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疏离,“首要的是忠心可靠,懂得本分。能力大小,倒是其次。本郡主相信,王爷心中自有考量,就不劳夫人费心推荐了。”
一番话,既点明了最终决定权在夜漠尘,暗示了王府用人的核心标准是“忠诚”而非“关系”,更透露出她与夜漠尘之间的默契,将安定侯夫人后续想塞人进来的话头彻底堵死。
安定侯夫人脸上笑容一僵,讪讪道:“是是是,郡主考虑得是,是妾身多嘴了。” 又闲话几句,便悻悻地带着女儿告辞了。
送走客人,秋芙佩服地道:“小姐,您如今应对这些夫人,真是越来越沉稳了,几句话就打消了她们的念头。”
慕卿九淡淡一笑,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开始泛黄的树叶:“不过是些场面上的应对罢了。真正的立身之本,不在于这些口舌机锋,而在于自身的实力和王爷的信任。” 她很清楚,这桩婚姻带来的不仅是尊荣和安逸,更是沉甸甸的责任和即将到来的、更严峻的挑战。废后余党、神秘的幽冥教、母亲和端敬皇后的血海深仇……都如同隐藏在暗处的毒蛇,伺机而动。
但她心中并无畏惧,只有一片澄明的坚定。她抚摸着袖中那枚触手微凉的玄机令,感受着体内缓缓流转的玄元内力。她早已不是需要依附他人而生的藤蔓,而是能与橡树并肩面对风雨的木棉。
一个月后,北境彻底平定,边关签订永久盟约的正式消息传来。夜漠尘已安排好留守大将,不日即将率领凯旋之师,班师回朝!
这个消息,让本就因亲王大婚而沸腾已久的京城,气氛达到了。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等待着那位战功赫赫、宛若神只的亲王爷归来,迎接他那位同样传奇的王妃,完成这场举国瞩目、必将载入史册的盛大婚礼。
而在落雪苑的静谧之中,慕卿九抚摸着微微发热、似乎与远方主人有所感应的玄机令,目光穿越重重屋脊,望向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