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宫邪阵被破的巨响,如同丧钟,敲碎了叛乱者最后一丝侥幸。笼罩皇宫数日的阴霾邪气,如同被阳光刺破的薄冰,迅速消融。天际泛起鱼肚白,黎明终于到来,但照见的,却是满目疮痍的宫阙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血腥。
养心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结冰。皇帝夜鸿图端坐龙椅之上,一夜惊变,让他仿佛苍老了十岁,虽经太医诊治服用了安神汤药,但眉宇间的疲惫与震怒依旧无法掩饰。太后坐在一旁凤榻上,手持佛珠,闭目默诵,面色沉静,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夜漠尘与慕卿九坐在下首,慕卿九经过连夜施救和远程破阵,精力透支,此刻裹着厚毯,靠在夜漠尘身侧,脸色苍白如雪,闭目养神,由夜漠尘渡入温和的罡气助她调息。凌虚子、慧明、老忠勇王夜擎天等重臣勋贵分立两侧,人人面色肃然。
殿外广场上,黑压压地跪着一片被缴械捆绑的叛军将领和官员,个个面如土色,浑身筛糠。更多的叛军士兵则被圈禁在宫外校场,由大军看管。一场席卷皇宫的叛乱,在经历了一夜的腥风血雨后,终于被彻底镇压下去。
“陛下,” 大理寺卿手持一份初步整理的名单,出列躬身,声音沉重,“昨夜叛乱,初步清点,共擒获叛军主要头目四十七人,参与叛乱之禁军、京畿营官兵共计三千二百余人,另有宫中内侍、女官涉案者百余人。叛首赵莽重伤昏迷,已打入天牢水牢,严加看管。德妃……赵氏,囚于冷宫。二皇子殿下受惊过度,暂安置于重华宫,由太医诊治。三皇子殿下……已被押至殿外候审。”
每一个数字报出,都让龙椅上的皇帝脸色阴沉一分。当听到“三千二百余官兵”参与叛乱时,他猛地攥紧了龙椅扶手,指节泛白。当听到“二皇子”、“三皇子”时,他更是闭上了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痛心与怒火交织。
“逆子!逆臣!” 皇帝猛地睁开眼,眼中是滔天的怒火和难以言喻的悲伤,“朕自问待他们不满!为何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为何要勾结邪教,祸乱宫闱,置江山社稷于不顾?!说!” 最后一声怒吼,如同惊雷,在整个大殿回荡。
殿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跪在殿外的叛军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口称“陛下饶命”。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老忠勇王夜擎天出列劝道,“首恶已擒,余孽俯首,当务之急,是依法论处,肃清朝纲,以安民心。”
“陛下,” 夜漠尘也开口道,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叛乱虽平,但幕后主使尚未完全浮出水面。赵莽、德妃乃至两位皇子,皆需严加审讯,深挖同党,尤其是与幽冥教勾结之内情,务必查个水落石出,以绝后患!”
皇帝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目光恢复了几分帝王的冷厉:“漠尘所言极是。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给朕严查!所有涉案人员,无论官职高低,身份贵贱,一律依法严惩,绝不姑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外,最终落在那个被单独捆绑、跪在最前面的身影上,声音冰冷刺骨:“先把那个逆子……给朕押上来!”
“押三皇子夜明辉上殿——!” 内侍尖利的唱喏声穿透晨曦。
两名魁梧的殿前侍卫将五花大绑、失魂落魄的三皇子夜明辉拖了上来,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他身上的明光铠早已被剥去,只穿着一身皱巴巴的皇子常服,头发散乱,脸上沾满污渍和干涸的血迹,哪里还有半分往日趾高气扬的模样?他眼神涣散,身体不住颤抖,仿佛尚未从昨夜的惊吓和失败中回过神来。
“逆子!抬起头来!” 皇帝厉声喝道。
夜明辉浑身一颤,机械地抬起头,看到龙椅上怒容满面的父皇,以及两旁那些熟悉却冰冷的面孔,尤其是夜漠尘那如同看死人般的目光,他顿时崩溃了,涕泪横流,手脚并用地向前爬了几步,哭嚎道:“父皇!父皇饶命啊!儿臣知错了!儿臣是受了母妃和舅舅的蒙蔽!是他们!是他们说……说父皇您……您要立皇叔为太子,儿臣……儿臣这才鬼迷心窍……父皇!儿臣是您的亲生骨肉啊!您饶了儿臣吧!” 他语无伦次,拼命将责任推给德妃和赵莽。
“住口!” 皇帝气得浑身发抖,抓起御案上的镇纸狠狠砸了下去,擦着夜明辉的额头飞过,砸在地上粉碎!“死到临头,还敢攀诬他人,推卸罪责!立储之事,也是你能妄加揣测、并以此作乱的理由吗?!勾结幽冥邪教,带兵闯宫,挟持兄长,意图弑君篡位!哪一桩不是十恶不赦、罪该万死的大罪?!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父皇吗?还有这大曜的江山社稷吗?!”
“儿臣没有!儿臣没有想弑君啊!” 夜明辉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额头瞬间红肿流血,“是舅舅!是赵莽!他说……说只要控制住皇宫,逼父皇您写下退位诏书,儿臣就能……就能……儿臣真的没想伤害父皇啊!” 他这话无异于不打自招,坐实了篡位之谋。
“逼宫退位?呵呵……好!好一个孝子贤孙!” 皇帝怒极反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讽刺,“朕真是养了个好儿子!为了皇位,连亲生父亲都可以逼!连祖宗基业都可以葬送!你与那幽冥邪教妖人沆瀣一气,在宫中布下邪阵,侵蚀龙气,祸乱朝纲,这也是被蒙蔽的吗?!”
“幽冥教……邪阵?” 夜明辉脸上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喊道,“父皇明鉴!儿臣不知!儿臣真的不知什么邪阵啊!都是母妃和舅舅他们安排的!儿臣只是……只是按他们说的做啊!” 他这话半真半假,他或许不知邪阵具体所在,但与幽冥教合作,他绝非一无所知。
“冥顽不灵!” 夜漠尘冷声开口,声音如同寒冰,“三皇子,事到如今,狡辩还有何意义?赵莽已然招认,德妃宫中搜出与幽冥教往来密信,证据确凿!你身负幽冥血符,乃是幽冥教核心成员,这也是被蒙蔽的吗?!” 他最后一句,运用了内力,如同重锤敲在夜明辉心上。
夜明辉如遭雷击,猛地抬头看向夜漠尘,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极致的恐惧:“你……你怎么知道血符?!不!不可能!赵莽不会招!母妃也不会承认!” 他这反应,几乎等于承认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慕卿九缓缓睁开眼,声音虽弱,却清晰无比,“三殿下,你腕间那处‘胎记’,在至阳药物激发下,显现幽冥火焰之形,乃是幽冥教高层标识。你修炼邪功,体内阴寒之气盘踞,早已侵蚀经脉。还需我……一一说明吗?” 她目光平静,却仿佛能洞穿人心。
夜明辉脸色瞬间惨白如鬼,下意识地想缩回手腕,却因被绑而动弹不得。他最大的秘密,竟然早已被对方看穿!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是……是主上……是主上给我的力量……” 他眼神涣散,喃喃自语,仿佛陷入了癫狂,“主上说……只要听他的,就能得到天下……就能把你们……把所有看不起我的人都踩在脚下……哈哈哈……” 他忽然疯狂大笑起来,状若疯魔。
“主上是谁?!” 夜漠尘厉声追问。
“主上……主上是……是……” 夜明辉眼神混乱,似乎想说什么,突然,他身体剧烈抽搐起来,眼耳口鼻中溢出黑血,皮肤下仿佛有东西在蠕动,发出“咯咯”的异响!与之前萧策死前的症状一模一样!
“噬心蛊!有人催动子蛊!” 慕卿九脸色一变,急声道,“快制住他!封他心脉!”
凌虚子与慧明同时出手,一道清光和一道佛光瞬间笼罩夜明辉!然而,还是晚了一步!那蛊虫发作极快,且似乎被下了更强的禁制!
“噗——” 夜明辉狂喷一口黑血,身体僵直,眼中神采迅速黯淡,带着无尽的不甘、恐惧和疯狂,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气绝身亡!临死前,他手指似乎无意地指向了一个方向——那是后宫深处,某座宫殿的方位。
殿内一片死寂。众人看着地上迅速变得乌黑、开始腐烂的尸体,心中皆泛起寒意。幕后黑手灭口之果断、狠辣,令人心惊!
皇帝看着亲生儿子如此凄惨地死在自己面前,纵然其罪大恶极,亦是虎目含泪,痛心疾首,猛地咳嗽起来。太后停下诵经,长叹一声,道了声“阿弥陀佛”。
“陛下节哀。” 夜漠尘沉声道,“三皇子罪有应得,死不足惜。然,其背后主使,手段通天,竟能在我等面前再次灭口,其威胁之大,远超想象!必须彻查到底!”